“运气吗？”
慕容复眼眸微抬，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他试图从那双深邃含笑的眼眸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然而，没有。
苏长歌的眼神清澈见底，笑容坦荡自然，周身气息平和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可越是这样，慕容复心中那份不安就越是强烈。
他行走江湖多年，凭借的不仅是武功，更是敏锐的直觉。
眼前这个人，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仿佛平静海面下的暗流，看似无害，却可能蕴含着吞噬一切的巨大能量。
他一点看不透。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看透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甚至比面对乔峰那刚猛无俦的掌力时更加警惕。
乔峰的强大是明晃晃的，而此人的“寻常”，却处处透着诡异。
慕容复沉默了片刻，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显得自己气量狭小，斤斤计较。
他最终只是冷冷地收回目光，不再看苏长歌，重新端起了茶杯，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疑虑，却愈发深重。
雅间内，再次陷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这时，隔壁桌几个江湖汉子粗犷的议论声便清晰地传了过来，打破了这片寂静。
“听说了吗？西夏那边最近可热闹了！”
“可不是嘛！西夏国王最宠爱的银川公主，正在公开招选驸马！告示都贴到边境来了！”
“啧啧，那可是西夏的公主啊！要是能被选上，岂不是一步登天？”
……
那几个汉子说得兴起，声音洪亮，全然不觉自己的话已落入旁人耳中。
慕容复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西夏公主招驸马？
这个消息如同一点星火，瞬间落入他干涸野望的心田！
西夏虽是小国，但兵强马壮，尤其是那一品堂，网罗了诸多奇人异士，实力不容小觑。
若能成为西夏驸马，借助西夏的国力与兵力，对他复兴大燕的宏图霸业而言，无疑是绝佳的助力，堪称一条通往权力巅峰的捷径！
一时间，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涌上心头，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连方才因苏长歌而产生的不安和疑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诱惑暂时压了下去。
他脑海中飞速盘算着此行的可行性、如何展现才能吸引公主注意、如何利用这层关系……
然而，这阵激动如同撞上冰山的火船，迅速冷却、沉没。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入他的脑海，让他所有的盘算和幻想都变得可笑而苍白。
他……早已不是完整的男人了。
为了追求《葵花宝典》那称霸武林的力量，他早已挥刀自宫，斩断了尘根。
一个太监，如何去竞选驸马？
如何去娶公主？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
刹那间，一股极致的屈辱、不甘和暴戾之气猛地从他心底窜起，几乎要冲破他那张俊美却阴柔的面皮。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周身那阴冷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让侍立在他身后的阿朱和阿碧都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猛地将杯中已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心头的邪火，
可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只有更深的苦涩和冰寒。
他慕容复，空有凌云之志，复国之梦，却偏偏被自身这难以启齿的缺陷所困，
连这样一条看似光明的捷径，都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绝路！
这种巨大的落差和憋屈，让他几乎要发狂。
他死死咬着牙，将那翻腾的怒火与羞耻强行压下，脸色变得铁青，眼神阴鸷得可怕，
阿碧心思较为单纯，见自家公子爷脸色铁青，眼神骇人，与平日虽冰冷却还算克制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忍不住担忧地小声问道：“公子爷，您……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此话一出，慕容复猛的转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冰冷的低哼：“多事！”
那眼神中的寒意和警告吓得阿碧脸色一白，
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窗边的苏长歌，却忽然轻笑出声。
这笑声在死寂的雅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将慕容复那杀人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苏长歌仿佛没看到慕容复那欲要噬人的眼神，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随后轻飘飘地说道：“这世间之事，有时便是如此。看似繁花似锦，唾手可得，实则……空有皮囊，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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