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胥扔了手中的鞭子，大步离去。
双禄垂首紧跟在后面。
心中却是十分纳闷，他还以为大公子至少要挨十鞭。
回想刚才大公子说的话，双禄心中百转千回。
“从私库准备一千两黄金。”走到院门口，霍砚胥向后吩咐道。
一路的功夫，冗杂的思绪逐渐清明，回到京中的这段时日对他来说太过清闲，不免被欲望侵袭了头脑，再加上最近她频繁出现在眼前。
总而言之，他就是闲的——
让自己忙起来就好了。
然而他却完全忽视了听到二人退亲后心中莫名划过的轻快。
估计这两天她就要离府，这件事他们霍家欠她的，无论是想留在京城，还是回到浔阳，他都会帮她。
霍砚胥的私库财产比整个将军府的库房还要雄厚，霍家三郎十三岁随父兄上战场，十五岁率领八百骑兵深入敌境数百里，把契丹人杀的四散逃窜，一战成名，十八年戎马征程中从未打过一次败仗。
数不清多少场战役的论功行赏，可想而知他的私库堪称积金至斗。
两根柳枝不经意间交织在一起，勾勾缠缠，微风吹散，枝叶分明，却又不时地迎风碰撞，无论怎么理也理不清。
藏在深处的心底隐念连它的主人都窥探不得，京城还是浔阳，它期待哪个？
…
皮开肉绽的霍青临被人抬回了院子，霍老夫人只瞧了一眼后背，险些没晕过去。
心疼归心疼，却没有埋怨。
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背信弃义是不争的事实，这是他该得的教训，身为霍家人，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
“去把宏煊和云姑娘叫来。”霍老夫人盯着府医上完药才离开，出了院子嘱咐道。
“还有三日便是临儿的及冠礼，你这个做父亲的上上心，临儿是个命苦的孩子，你与你哥的感情向来好，
看在你哥的面子上，对他好些，临儿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很敬重你这个父亲。”霍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若不是大哥，他早就被我踢出霍家了。”霍砚胥丝毫没有开玩笑。
“你——”跟他说话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她还想多活几年，叫他过来也是想跟他商量商量临儿的及冠礼、婚娶之事。
还有云姑娘，他在这件事上如此较真，总要让他看到他们霍家不会亏待人家的。
“云姑娘到了。”丫鬟引着云姝苡进来。
“老夫人，霍将军。”她才沐浴过，头发还半湿着，匆匆拿发簪别过两边，就赶了过来。
随着她进入室内，沁人的暖香弥漫开来，浴后的肌肤更加细腻如脂，脸颊宛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来，到我身边来。”霍老夫人慈眉善目道。
云姝苡犹豫了一会儿向前走去。
霍老夫人抬起她的一只手轻拍几下握在手里，霍砚胥瞧了一眼收回视线。
“云姑娘，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你和青临的事，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能体谅青临，我都看在眼里，
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等青临成亲之后，我许你做他的贵妾……”
贵妾！
霍老夫人话没说完，一道身影蹭地立了起来，他身形庞大，穿着黑色长袍，让人想忽视都难。
霍砚胥站起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个什么劲，老太太厚着脸皮说得出口，她又没答应。
她肯定不会答应。
霍老夫人以为这是不耐烦了想走，朝人瞪了一眼。
霍砚胥也不坐了，负手站着，耳朵竖得老高——
“这镯子是我陪嫁之物，”霍老夫人取下手腕上的白玉莲纹镯，戴到了云姝苡腕间，“好看，云姑娘这双手真是美啊。”
云姝苡推脱不得，柔声道谢。
等了半天没等到想听的话，霍砚胥忍无可忍问道:“你要给他做小？”
男人眉头紧锁，语气不善。
一句话听得霍老夫人眼角直抽抽，他会不会说话？
“好孩子，回去休息吧。”
云姝苡乖巧地退出去，没回答那人的问题。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白日里好不容易压下的烦躁倾泻而出，他想直接摁住她问她:就这么喜欢吗？
“你这张嘴真该拿线缝起来，等青临与梁家的成亲后，寻个好日子再把云姑娘纳了，两全其美，明日我再从库房送些好的给她，这事儿也就过了，”
霍老夫人端起茶杯吹了吹，“哎？去哪，回来——”
人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这孩子！”霍老夫人重重放下茶杯。
一旁的常嬷嬷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怎么觉着三爷看云姑娘的眼神……
肯定是她老花眼了，瞎想什么，怎么可能？
几步就追上了人。
“你想回浔阳我找人护送你回去，想留在京城，有什么需要的我……霍家都会帮忙。”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姝苡顿住脚步转身。
“霍将军，我是自愿的。”她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是没地方去才答应做妾，她就是心甘情愿。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男人深戾的眼眸含着复杂的光，“为了这么个人你连自尊都不要了？”
霍砚胥实在不明白，那个软蛋悔婚退亲在先，她为何要自贬身价践踏尊严？
可是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女孩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转身就走。
上前一步挡住去路。
宽大的身子把人整个笼罩住，月光投下一片阴影，女孩娇小的影子被遮得严严实实，她向左，男人也向左，她向右，男人又向右，关键她挪三步才顶得上他一步。
“你们干嘛这么欺负人？”
泪水翻滚而出，她立马用手背擦去，倔强地压制着声音。
微颤的肩膀，又细又轻的低泣……跟猫挠似的在他心尖作乱。
不是痒，是针扎似的疼。
他娘刚刚有句话算说对了。
“抱歉，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你骂我两句，给我几拳也行……”霍砚胥人生第一次哄人，手忙脚乱。
男人的手欲伸不伸，停在半空，表情很是无措，与他这个人违和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能有更好的将来，嫁给更好的人……”
云姝苡握着拳抬头，使劲把眼泪憋回去，她不愿在别人面前哭，刚才那句话也是积攒多日的情绪实在绷不住了才说出口的。
“不劳霍将军挂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霍将军让开。”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男人凝视着女孩的脸，种种情绪尽数敛去。
——是啊，他管这么多干什么？
人家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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