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演员，我不会假装。——齐内丁·齐达内
她说的是那颗作为礼物送给云头寨村小，将一直保存在学校的签名足球。
“怎么可能是假球？”龙峤撸了把鼻梁，不耐烦道，“我虽然没混过巴萨，好歹也和他们踢过一场，要个签名球又不难。”
“你的习惯是一心虚就摸鼻子。”方蔚然冷声指出，“梅西的签名模仿得很像，可惜阿尔维斯的绝对不是亲笔。”
龙峤打了个哈哈：“你又不喜欢足球，还认识阿尔维斯的字？”
“我当然认识。”
方蔚然很笃定也很平静，只是不提自己能辨认阿尔维斯字迹的原因。
龙峤不知道，十年前，她曾经为他准备过一样礼物。
一颗真正的签名足球。
那时候龙峤在古州，她在遥远的东南海滨，两人一起准备高考。
她知道，让龙峤缩减训练时间，把精力重新放回文化课上，努力提升成绩是件多么困难的事，也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想用他的爱好作为弥补，偷偷找了表哥，又通过表哥身后七绕八拐的关系才从西班牙拿到了那颗球。
球上只有两个签名，一个是梅西的，一个是阿维斯的。
这里面藏着她的一点私心。那时候龙峤也是这样告诉她的：阿尔维斯同梅西是绿茵场上一对神奇搭档。两人组成巴萨的无敌右路，创造了穿裆c罗等球场奇迹。
她暗自希望，他们两人也能是这样并肩作战，亲密无间。
可惜的是，那一颗球没能送出。
在高考之前，那个向她发誓她会好好学习，作为体育特长生考进大学的少年一声不吭地辍学了，失踪了。
她找人找了很久，有时梦见他被拐去了黑煤窑，有时梦见他变成一具脏器全空的尸体。再次看见龙峤是在新闻上，某足球俱乐部的新秀，2012年金童奖的黑马候选人。
在那天之后，那颗签名球就被放光气折叠起来，同龙峤留给她的那些记忆一道压在不知道哪个角落。
回过神来，龙峤已经承认签名是假，并且大言不惭。
“无所谓的事，真的假的又怎么样？能让小崽们开心，给他们一点儿激励就行。有时候假动作是必要的。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white lie！我这就是善良的谎言。”
“假的就是假的，他们现在有多开心，知道是假球之后就会有多伤心。”
“所以你千万别说出去！只要你不说，寨子里没人知道阿尔维斯的签名长成啥样。”龙峤很肯定地说，”“你不会说的。所以真的假的并不重要。”
方蔚然一时气结。
在看见孩子们欢天喜地的笑脸，分享了他们的雀跃心情后，她的确没办法去戳破这个谎言。只能把刀子一样的眼神投向龙峤。
“这么虚荣有意思么？没本事从西乙踢进西甲，假装和巴萨很熟就能让你显得更风光？骗一群孩子仰望你……看着他们干净的眼睛，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
“不会。”龙峤别过眼，避开了面前澄澈而咄咄逼人的双眸。
他踹了脚石墙，恼火道：“石材生说小崽们喜欢这种东西，那我能咋办？”
“如果你说没有，石校长也不会逼你造假骗人。”方蔚然失望地看着他，“你的礼物已经足够让孩子们开心，你的话也足够激励他们……今天本来应该是个很完美的六一儿童节。”
就连她，也几乎因为龙峤同孩子们的谈话，而对这个人有所改观。
果然又被骗了。
两人不欢而散，龙峤回去喝了一罐闷酒，又被橘猫嫌弃地挠了两爪，更加郁闷。
晚上他去山上的训练场晃了一圈，还在认真训练的人寥寥无几。他也懒得骂人，只去点拨了下杨宇航的“克鲁伊夫转身”。
这小子练了两天绕树跑，现在转身已经转得很顺溜了，就是把球回扣后再朝外带时下脚犹豫不决。被他骂了几句，小红毛同他对吼。
“这转身完了是传带还是大门，不是要看守门员在哪里怎么动，队友又在哪怎么传？你不找人陪着我练，怪我喽？”
“要屁的陪练。都说没指望进球，只需要你把这个动作做得潇洒漂亮。记住出脚一定要快，少给我拖泥带水就行了。”
少年不服：“不能进球漂亮有啥用？人家都笑话你花架子了，忘了？”
“当然是挝给人看的。”
杨宇航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小红毛当即竖起来，手中球重重朝地上一拍：“你是让我也走过场？”
他怒指另一边动作全不到位的队友：“就像他们那样走过场？那还练个屁啊！”
“不一样。”龙峤抬脚停住球，把球踩在脚下，“他们是背景板，你是主角。”
石大力已经同他讲了，上面对云头寨组建足球队还是很支持的，尤其预热宣传一出，知道他们要参加三宝杯，他在县上开会时，还被关注过。
“就看你们在球场上的表现了。”
所以他才把年龄和身体素质最合适的杨宇航挑出来单独训练，图的就是一个垫底，也要垫得漂亮。
杨宇航可不明白他同石大力的苦心造诣，一听这话脚就朝树上踹了：“你个骗子！”
龙峤懒得理他，走过去看了看杨国庆。
在发球机的攻击下，这人扑得东歪西倒，尽管还是会忍不住闭眼睛，好歹已经不会抱头鼠窜，抛接球的手势也像模像样。只要在比赛时能维持这个状态，他就很满意了。
没看到龙小猫，他随口问了一句，杨国庆摇摇头，脸上有些担忧：“她练完基础动作就走了。”
龙峤不以为意，只当这天天咬着牙总跟人较劲的孩子也学会偷懒了。会偷懒是好事，否则他倒是要担心这孩子太拼了，在球场上要么伤了别人，要么伤了自己。
万万没想到，到了六月三日“三宝杯”开幕这天，龙小猫给他放了个大招。
一大早人都聚在鼓楼前了，包括远在省城的杨成军。他平时不跟队训练，但这次出赛却一定要先回寨跟大家一起挤小车，为的就是个集体荣誉感。
之前一心想要出赛的龙小猫却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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