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川这才弯起眉眼：“锅里还有，喝完了我再给你盛。”
“你吃了吗？”
“这就吃。”楚云川接过白芷的碗，仰头把残粥一口灌了，白芷没来得及阻止他，只好失笑道：“怎么还带抢食的呢……你又没受伤，跟着我一块喝粥干嘛？不嫌素啊？”
“嗯……”楚云川细细咂吧两下，“确实素，肉汤的味道太淡了……下次要把汤再熬得稠一些才好。”
“你怎么做我怎么吃，不挑。”白芷一伸手，“千岁，再来一碗。”
楚云川立刻就提起衣摆窜出门去盛粥了。白芷坐得屁股发麻，回手把枕头竖贴在床头，像条大虫子似的咕涌着靠过去。
没成想她刚靠稳，楚云川就端着碗粥回来了。
白芷目瞪口呆：“……你飞过去的？”
“我让人在院子里支了一口灶火，粥就在院子里熬的。”楚云川拿小瓷勺上下舀动热粥，以便让粥快些凉到能入口。
白气滚滚漾开。屋外冷冬夜，屋里热炕头。
白芷心情大好，问楚云川道：“在院子里支灶火？玩的什么花样？”
“这样好守着你。”
“噗。”白芷笑道，“刺客不是都抓住了吗？”
楚云川晾粥的手僵停一刹，而后一如平常道：“只是以防万一。”
“……”白芷的神情沉下来，“刺客是蛮人吗？”
“是。”楚云川舀起一勺粥喂到白芷嘴边，忽而展颜笑道，“不过蛮人向来惧怕黑夜，敢在夜里行刺的人，想来他们也只能挑出这么一个。”
白芷一口含住白粥，嚼着粥粒迟疑道：“还有这么一说？”
“千真万确。”楚云川道，“蛮人信奉太阳神，认为黑夜是污秽之处，入夜之后，蛮人就不会在外面行走了。”
“怪不得我觉得那刺客不像熟手，原来是怕黑……”白芷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粥，顺带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忽然挠挠头问道，“巧巧和初七回来了吧？”
“回来了，你睡着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巧巧硬吵着要见你，我答应等你醒来一定叫她，刚才已经吩咐下去了。”楚云川看出白芷苦恼，掬起她的手宽慰道，“他们得知之后，待我同以往并无不同，况且我已经解释过了，是你怕他们拘泥才会瞒着。”
白芷眼睛一亮：“真的？他们没说什么？”
“对着我确是没说什么。”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巧巧……”
说曹操曹操到，巧巧嘭地撞进门来，两步扑到床榻前，哽咽道：“姐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林初七紧跟着扑过来，大眼睛一颤一颤地看白芷，一言不发。
再后面，林若归拢着寒风走进屋关上门。
本来就不大的屋子此时显得十分拥挤。
不过死里逃生过后，家里人挤作一团，这拥挤中就隐隐显出一些过年般的热闹来。
“你还有没有哪疼，胸口的伤怎么样了？我、我那天一早上醒来，听说昨天夜里你差点死了，我都要吓死了，我就跟娘说，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和初七，就算是半夜也要把我们叫起来！”巧巧连珠炮似的不停嘴，还想伸手扒白芷的衣服看伤口怎么样了，又怕弄疼了白芷，一点不敢碰里面层层叠叠的纱布。
白芷弯眼一笑，捏上巧巧和林初七冰凉的脸蛋：“什么差点死了，谁说的？我可好着呢，这么点小伤，再晚点叫大夫，我自己都痊愈了。”
夸张过头了，楚云川重重地咳了一声。
巧巧看着白芷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就来气，含着眼泪怒道：“你少瞎说了！你昏迷的这两天，那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白芷宽慰不成反被揭穿，自知理亏，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林初七拍了巧巧一巴掌：“你小点声，姐姐还在养伤呢。”
巧巧于是闭紧嘴，牵住白芷的手半趴在她边上，眼泪到最后也忍住了没掉下来。
“我们不怕见刺客，不怕见你受伤，也不怕见血。”林初七轻声道，“但是我们怕什么都不知道，怕被排除在外。那天夜里进了刺客，姐姐重伤，我们发觉不对劲追问娘，娘才说，这是娘的错。”
林若归垂下眼眸静静听着。她前天就被俩孩子数落过一通了，早有反省。
“还有你，姐姐。”林初七难得感激地看了楚云川一眼，“云大哥就是景王，你早就该跟我们说，若是刺客夜袭的时候娘不在，我跟巧巧就不知道居然能叫到景王千岁帮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一想到可能因为这种不长嘴的乌龙丢掉白芷一条命，巧巧更是后怕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着嘴唇道：“我们两个都长大了，都考上秀才了，姐姐，娘，你们不能总是……不能总是把我们当成孩子。你见过谁家孩子能考秀才！有事要跟我们说才行啊！”
见此情此景，白芷心中十分触动。
从侯府教他们读书开始，一路拉扯两个孩子到现在，她都差点忘了，再小的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自己擅自敲定的想法，不一定再能算是对他们好了。
幼鸟不知何时竟能击长空。
“好。”白芷摸上巧巧和林初七的额头，柔声道，“这回算我的错，你们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巧巧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两位秀才又絮絮叨叨地问了几句废话，林若归看白芷乏了，开口打断，以让白芷好生休息为名薅着俩秀才就往出走。
“娘，”白芷叫住林若归，“我有话想跟你说。巧巧，初七，你们先回屋去吧。”
俩秀才脚步顿停，巧巧一眼瞪来：“刚才你还说记住了呢！”
“……”白芷噎了一下，“这个应该不算……”
“快说！”
“好好好。”白芷转而看向林若归，认真道，“娘，从上次你被冤枉，到这次的刺客，蛮子是铁了心要把你从县令的位子上拽下来……这县令，一定要当下去吗？”
“县令的位子馋人，这我倒是早有猜想。”林若归嘴角带笑，轻轻摇了摇头，“阿芷，我进则生民活，我退则生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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