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尘眼中，灵溪城内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什么苏世繁，什么黎远山，什么宁汝稚，什么灵犀乱象，这些，蒙尘都不在乎了。
他与老廖，小戴，黄善财以及几名蒙家伙计，扶着蒙老太爷的灵柩，回到了阔别五年之久栖霞镇。
蒙老太爷的突然离世，是蒙尘万万没有想到的。
本以为，老太爷他还能陪着自己继续走过一程，本以为，留给自己与老太爷相处的时间还有很长......
天意弄人，谁又能想到，宁汝稚抵达灵溪城后的第三天夜里，老太爷于睡梦中，悄然离世。
得知这一消息时，蒙尘呆呆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久好久......泪水滑落也浑然未觉，在小翠低声啜泣中，茫然的被搀扶到栖子院中。再见面，院子里没了老太爷的轻吟浅笑，只有床榻上，那一具已经没了温度的身体。
“赐儿，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抵已经走了。
搬去灵溪城的这几年，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一块角落，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一般。每每想要深究，总是会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我知道，我应该是病了，生了一场很重很重的病。
这种病，大抵是没有药石可以医治的。
赐儿，我知道你们为了照顾我，悄悄的瞒了我许多事。我虽然想不起来到底是些什么，也能理解你们，可是......我活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我的身体，我清楚。
老黄总劝我，让我想开一些，好好调养，好好生活。
他是大夫，一身的医术可以治愈我身体的上疾病，却治不了我心头的顽症。
不要怪他，不是老黄的问题，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也是我让他瞒着你的。
赐儿，老祖陪不了你多久了。你还小，你的生活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老祖相信你，即使没了我，你也一定可以好好的，坚强的，走下去。
赐儿，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赐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赐儿，时间差不多了，老祖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后事简单一点，你知道的，老祖最喜静了。
赐儿，你是老祖的骄傲。
赐儿......”
一封简短的书信，蒙老太爷写了很久很久。
寥寥数语中，浸满了老太爷的深厚与深沉。
蒙尘默默看了许久许久，把每一个字，都刻进了心头。
老太爷的后事，是在灵溪城里操办的。
办得很简单，也没有通知太多的人。
那几天，蒙家宅子的门都是紧闭着的，除了个别几个关系匪浅的，旁人，都没能入内参加。
这是老太爷的意愿。
水天寒来了，敖文龙，李冉来了，水墨彤，乐正炜也来了。还有程木棉，断了一只手的黎青衫，赵明义他们都来了......
他们与蒙尘一道，送了蒙老太爷最后一程。然后又目送着蒙尘与老廖几人，带着老太爷的灵柩，踏上了回去栖霞镇的路。
一路舟车劳顿，花了好几日的功夫，终于，将老太爷的灵柩，安葬进栖霞祖坟中。
蒙尘亲自为老太爷填了土，之后，便把自己关进了祖祠之中，孤身一人，跪在蒲团上，双目失神的看着供台上，那几座牌位。
老太爷，祖父的，还有父亲母亲的......
老廖在祖祠外头搭了草席，默默陪着。
黄善财每天都会过来，瞧一眼后，又悄然离开。
没有人冒失进去打扰蒙尘。
他们能理解蒙尘，也知道现在这时候，也只有独处，才是对他最好的。
灵溪城里的情况，一日三变。但这些，与远在栖霞的蒙尘有何关系？
他不想知道，也不在乎。
他现在想的，就只有守在这里。
默默守在这里。
赵明义辞去了差事，孤身一人，悄然回到了栖霞镇。
蒙尘这些日子里的情况，从老廖的口中，他知晓了这些日子里蒙尘的情况。
赵明义没有多说什么。
面对这些事，他无法去劝慰什么，他能做的，只有与老廖一起，在蒙家祖祠外默默搭了个草席，一同陪在这里。
是啊，即便如何共情，可能做的，又有些什么呢？
有些痛苦，终究只能依靠时间的流逝，让当事人独自消化，默然承受。
蒙家回到栖霞的消息，终究还是不胫而走。
每日赶来祖祠的人有好多。
且不论他们怀着的是什么样的目的，这些人都被老廖与赵明义拦下，没能进来祭拜。
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三个月。
终于，蒙尘打开了祖祠的大门，蓬头垢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廖叔，赵叔。”轻声打了个招呼，笑笑。
看着胡子拉碴，身形消瘦的蒙尘，老廖掩面痛哭，赵明义红了眼眶，紧紧握着蒙尘的手，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老廖喊来小戴，找来一辆马车，载着蒙尘回到了旧宅。
这旧宅，终究还是回到了蒙家的手中。
旧宅里转了一圈，爬上父母睡过的床。三个多月了，蒙尘终于睡了个好觉。
睡了三天三夜，期间，黄善财数次为蒙尘检查。大家都很担心，生怕蒙尘落下病根。
庆幸，身为器师的蒙尘，身子骨远比普通人要健康得多，并没有出现丝毫问题。
醒来后，蒙尘吃了点东西，暖了暖亏欠了三个多月的肠胃。饭后，蒙尘坐在廊下，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沉默许久后，轻声说道：“廖叔，收拾收拾，咱们走吧。”
老廖一怔，问道：“小少爷，咱们是要回灵溪城吗？”
“嗯。”
“那以后呢？还会回来吗？”
“不了吧，这里都变了，变得都好陌生。”
这种陌生感，老廖深有体会。
旧宅还是原先的模样，可一切全都物是人非。
栖霞镇，再也不是五年前的栖霞镇，更不是他们生活了十几几十年的栖霞镇了。
老廖点点头，吩咐小戴他们收拾起东西。
旧宅的地契还在蒙尘手中，可他却知道，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里，自己大抵是不会回来了。
没了一些人，一些地方也就没了值得留恋的必要。
走了，离开了。
一如回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途中，与赵明义分别了。
赵明义有了新生生活，而自己，也该向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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