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模一样的对话,让我都有点恍惚了。
他看起来真可怜。
也是,失去父亲的孩子,哪个不可怜?
我能理解他,因为我不仅失去了父亲,我还没有母亲。
这般想着,我上前安慰地想主动抱抱他,只是还没动作,心口突发一阵撕裂般的悸动,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
“……躯体化?”
我清醒过来时,还没来得及睁开眼,便听到了隔着不远处,他死死压抑的惊呼声。
躯体化是什么东西?
一种病吗?
我不太了解,但下意识紧闭了双眼,刻意放缓了呼吸,静悄悄听着那不太真切的交谈声。
但可惜,只听到了渐离的脚步声。
他们走了。
我心里可惜地睁开眼,盯着一处发呆。
医院这地方我一点也不陌生,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影子,看过去,是那个以‘灵魂’方式存在的另一个‘我’。
我心念一动,尝试着操控这个谁也看不到的‘我’去外面偷听王铮亮和医生的谈话。
‘我’如我的愿,动了。
奇妙的视角以一种更加奇妙的感觉涌入眼前,‘我’穿过墙,来到病房外。
手中拿着检查单的男人微微低着头,他自然垂落的手掌心紧紧捏着衣角,发丝垂下挡住了神情,让‘我’看不真切。
“最近病人有经历过类似亲人离世或离开的场景吗?”
亲人离世或离开?
离世没有。
离开倒是有很多。
‘我’歪了歪头,好奇看着他会怎么回答医生的询问。
只见王铮亮捏紧了报告单,艰难开口:“应该……没有。”
他不知道。
因为他和这个世界的‘许暄’不过才接触十几天罢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根本不足以他走进她的世界,让她对他敞开心扉。
王铮亮再次在心里苦笑一声。
‘我’又走近两步,探着头,在看清报告单上的文字时,瞬间,躺在病床上的我都没忍住猛然揪了心。
过往的回忆让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无意识憋气、无缘无故心悸、烦躁、手抖……
该死的病症总是缠绕着我,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以前还只是‘许暄’,但现在,在这个我好不容易可以控制身躯的世界,就连我也染上了。
泪水无意识模糊了视线。
我想活着。
想念年少但细心照顾年幼我的王栎鑫。
想念以人类之躯飞跃时空来到我身边救我的张远。
想念那个夜晚颤着声音安慰我的陆虎。
想念嘴硬心软为了我默默学习手语的苏醒。
想念那令我安心的浑身木质檀香怀抱,扬言“需要我”的陈楚生。
更不想离开此时已经与父亲永久分别,却总是温柔待人的他。
亮亮。
我在心中无声将这个称呼反复呼出。
只是老天爷真是爱开玩笑,总是在我愿意接纳一切向好时劈下雷,撕碎如梦幻般的梦。
如潮水般的黑暗顷刻袭来,我在麻木中再次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时,睁眼看到的是憔悴到不可思议的一张脸。
我眨眨眼,差点没能认出这是谁。
长满了细小胡渣的下巴、凌乱不堪的头发、哭得红肿的双眼。
他不是这样的。
或许是药效的作用,昏沉的状态让我连眼皮都睁不开,我神游起来。
亮亮啊。
亮亮虽然总说自己年龄大了,不似她这般活力,却也是最跳脱的一个。
还记得他爸爸离开的那天,他好像很平静,并不多么情绪外露。
那天的夜格外冷。
一切结束后,他单手拎着一罐啤酒,一个人静静蹲在小区健身器材旁的大树下。
我悄悄拉开窗帘,从窗户口看着他。
风儿的吹拂是父亲的思念吗?
高悬的月光是父亲的注视吗?
种下的大树是父亲的身影吗?
或许是吧。
向来是众人定心丸的男人,那天缩着肩膀,在角落里无声流泪。
红肿的眼眶、凌乱的发丝、憔悴的面孔。
两张不同的脸跨越时空重叠。
恍惚间,我好像再次看到了那天父亲离世的他。
“啊……啊?”
我的声音立马被他回应。
见我醒了,他下意识抹了把脸,上前接住我垂落在床边的手。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想起来活动活动吗?”
我摇摇头。
今天是我住院的不知道第几天,对于浑浑噩噩的清醒与昏迷,我已经习惯了。
这段时间里,不管我是否清醒,总能感受到一双温暖的大手紧握着我的指尖,轻声讲述着一切关于我的事。
有时候是一些生活趣事,有时候是一些工作上的事。
我猜想,这些应该又是在讲那个主时空里的许暄吧?
没有交谈几句,我再次失去了意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叫来了这个时空里的他们。
我看着他们,往常思念到心口发疼的症状却在此刻再次出现。
因为我很清楚,他们不是他们。
这让我更加平静,细密的麻从心头散发,我扭过头不去看眼前正按照王铮亮拜托想逗我笑的人。
直到那天——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推开病房门,风尘仆仆走进,沾染了外界寒气的衣角入侵了视线。
我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死死抑制着生气的眸子。
是陈楚生。
是我认识的,说过“需要我”的陈楚生。
向后看,一连串的熟悉的面孔走进,许久未见的思念涌上眼头化作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们来了。
我想和他们说很多话,但身体的控制权被病魔剥夺,抑制的哭声逐渐停歇,我失去了意识。
王铮亮本以为自己求7993让兄弟们来的决定是对的,但随着时间流逝,事态似乎变得糟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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