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厂里很快发出通报，三千斤钢锭失窃案纯属账目出错，给予财务科副科长原烨，轧钢二车间记录员田某某，五号仓库管理员孙某某以重大处分。
提都没提报失人老刘。
由此可见上面的态度。
丢人丢大了。
私下里，杨厂长和周书记都批评了高俊，说他“不够沉稳”，“听风就是雨”。
高俊还能怎样？
默认呗。
谁让他报公安的。
如果不报，就能捂盖子，厂里模糊处理一下，p事没有。
哪像现在，四九城传的沸沸扬扬，让人质疑轧钢厂的管理问题。
轧钢厂红火了十几年，外面的早就眼红厂里的福利待遇，而那些想调到厂里当干部的更是不在少数。
这些人本就羡慕嫉妒恨，一听到这件大乌龙，可不得各种发挥，跟着添油加醋的乱传，看笑话没够。
不过，受影响最大的还是上头的领导，杨厂长和周书记都被坑惨了。
毕竟，这两位的领导很可能认为轧钢厂管理不善，从而质疑他们的能力。
当然，这也没说错。
至于下面出错的小员工，估计没几个人在意。
一直野心勃勃的周书记连着一星期黑着脸，杨厂长更是脸拉成丝绸之路，搞得全厂上下个个噤若寒蝉。
对此，覃如半点也不在乎，因为春节快到了，马上要放年假，而她正忙着采购年货。
门头沟水库的大草鱼，军庄的大白梨，玉泉山的京西稻，燕山的板栗、房山的磨盘柿子，密云的金丝小枣，凡是能找到的，全都来一些。
副食品店每年春节前都出售的带鱼，鸡鸭，豆腐什么的更是少不了。
就连白菜，因为棒梗还在街道办，也给送了三百斤又大又好的。
没错，棒梗没辞职。
不仅如此，以后上大学还会照样拿工资，组织关系也留在街道。
等毕了业，不管入职哪个政府部门，都会把组织关系再调过去。
大学生的待遇是真的没话说。
别觉得三百斤大白菜很多，一家六口，吃四个月，平均下来每天才几两而已。
也就是红星农场给力，冬天才有芹菜，卷心菜，黄瓜，莴笋，韭黄，菠菜等新鲜菜作为补充。
入冬时，做了一大缸韩式辣白菜，过年正好当小菜吃。
这道菜家里人都爱吃，从高父高母贾张氏，到处不来的二姐一家。
不是不想做辣萝卜，可惜没有白萝卜，只有青萝卜，味道两样。
此外，她还早早找李家成订了肉和水果。
肉有两只羊，一头猪，二十斤牛肉，五只小公鸡，一只大鹅，两只鸭子。
水果是苹果和橘子，不管做甜汤还是甜点都成。
备的年货太多，小杂物间堆得满满的，看着就特别满足。
“妈，妈，妈！”
正扒拉着年货，放假玩疯的四宝冲了过来，一把搂住覃如脖子，撒娇说，“什么时候卤下水呀？”
被喊的耳朵嗡嗡作响的覃如一把撕开女儿，没好气的说，“叫魂呢，吵死人。”
“妈，您不爱我了吗？”
四宝再次抱住妈妈的胳膊。
“不爱，从来没爱过。”
覃如甩开她，“没看见我正处理鱼呢？腥不腥啊就抱，离我远点儿。”
四宝嘟着嘴后退两步，揪着白菜叶子幽怨的说：“二姐说的对，你就是重男轻女。”
“你可真够出息的，竟然听槐花那个最不靠谱的话。”
孩子多了，心烦也多。
“二姐是北大的学生，比全国百分之九十的青年优秀。”
四宝反驳道。
“这几天你去南锣鼓巷了？！”
“对呀，和二姐玩呢，她可有意思了。”
“别揪了，浪费不知道么？”
覃如眼里余光一扫，没好气的说。
“哼，二姐可风趣了，听她说话，逗死个人。”
不揪白菜叶子，四宝改抠白菜帮子了，搞得覃如瞪了她一眼。
“她还风趣，只会气人吧。”
覃如无疑不认同四宝的观点。
“二姐说，谁气谁心胸狭窄。”
“哼。”
覃如估计这话指的她，不由冷哼一声。
“妈，您别和二姐一般见识，她说自己从小没爹没妈，跟小白菜似的，过的可苦了。”
“我是死人啊！”
“嘿，打个比方，咋说她也不跟你住。”
“去去去，一边去。”
覃如不耐烦听了，直接赶人。
四宝不走：“妈，什么时候卤下水，我想吃。”
“卤下水的时候卤下水，等着吧。”
暗戳戳的说我不好，还指望我给你做好吃的，梦里比较容易实现。
“妈～～～”
四宝喊的一波三折。
可惜，覃如不想惯着她。
可能孩子太多了，她最喜欢的孩子是三宝和棒梗。
考虑到两人都是男的，估计潜意识里还真有些重男轻女。
这时，二宝走过来，一把把四宝拉一边儿去，凑了过来，殷勤的帮覃如捏肩捏胳膊。
边捏他还边嬉皮笑脸的说：“妈，您辛苦了。有什么活，您交代我们几个，不能光吃的时候是宝，干活的时候也能是宝啊。”
“那太好了，把下水洗干净了吗？”
覃如问道。
“大宝和三宝正在洗呢，用不了那么多人。”
二宝毫不心虚的说。
“你呀，只有一张嘴。”
除了甜言蜜语还是甜言蜜语，从来不见行动。
“嘿嘿，是不是洗好就卤啊？您教给我，我来做。”
“行啊，太行了。”
覃如道，“不好好上学，以后毕业了就卤下水，摆摊养家活口。”
二宝暗暗翻白眼：“妈，你要对我有信心！虽说我不是大宝和三宝，找份工作还是很容易的。”
“找什么工作，你有没有一技之长。”
覃如一边把抹好盐的鱼，鸡，鸭挂起来，一边说。
“我让爷爷安排。”
二宝不在意的说。
覃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算了，啃爷爷啃爹都是啃，没什么大不了。
“儿子，你就没想过将来干什么？”
人活着不能没目标吧？
躺平也是理想啊。
“我想当大明星。”
想了想，二宝说，“对，就是大明星。”
“大明星？”
覃如倒吸了口冷气。
这个答案很让人意外。
“妈，我告诉你，你可别出卖我。”
二宝小声说。
覃如看看他：“不出卖。”
“前几天我跟二表哥参加了个聚会，放了港城的电影，可好看了。”
二宝高兴的说，“都是武打片。”
“那个叫成龙的大明星还没我高没我帅呢。”
“人家会工夫，你会吗？”
覃如上去就是一盆冷水，“人家有一技之长。”
“我也会，军体拳，嘿哈，嘿哈！”
二宝比划着。
耍了一会，他再次凑到妈妈跟前：“妈，我不想上学了，我要让爸爸送我去什刹海武术学校学武术。”
你可真行！
覃如看了他一眼。
李连杰和吴京都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不过，人家都是有天分的，个个都是全国冠军。
虽说比较小众，能成为冠军，本身就说明天赋异禀，适合练武。
就说李连杰，如果生在低武世界，高低得是个大宗师，武圣什么的。
别觉得自己上也行，那绝对是做梦。
“妈妈，行不行嘛？”
二宝撒娇说。
四宝在一旁嘟着嘴不说话，生闷气呢。
“你爸同意我就同意。”
覃如回答。
以二宝爱臭美爱打扮自恋的性格，当明星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她又仔细看了看儿子的长相。
嗯，平平无奇，虽说比不上吴彦祖白古，也比不上尊龙，和“一般”的黎明还是能齐肩的。
就是吧，感觉五官不咋精致。
“妈，咱们拉钩？”
“拉什么钩啊，去不了武校，也可以上中学考北电或者中戏嘛。”
“对，妈妈说的太对了。”
二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其实，这时的戏曲学校也很多，京剧学校，昆曲学校等，全国十几所。
像徐帆，曾黎，袁泉，都是戏校毕业考上中戏或者北电的。
这也算戏曲不景气后，给年轻一代找的出路。
文艺圈很排外的，看看前几届招收的学生就知道，都是一个圈子里，导二代演二代一堆。
要想打入圈子，上北电或者中戏的确有必要。
有背景当然有利，但你不可能次次让人帮忙。
四宝混娱乐圈覃如会担心，二宝没必要。
人家徐帆都说了，男的不吃亏。
二宝确定妈妈的态度后，心不在焉起来，不时看向大门，眼巴巴的等着高俊回家。
收拾好杂物间，覃如来到厨房，发现下水已经洗好了，大宝和三宝正商量该放多少香料。
“妈，我把握不好该放多少。”
大宝站在卤制下水的大钢精锅前，犹豫的说。
“有妈呢。”
覃如走过去，看了看水，轻声交代充满求知欲的二宝。
手把手教好卤汁的做法，母子几个这才回到客厅休息。
二宝不停念叨：“爸爸真是的，都快放假了，天天还那么多事，现在都不下班。”
六点多了，还在加班，也不知忙什么。
覃如暗笑，不会是丢了个大人，不得不做出努力的样子吧？
也好缓解一下领导们的不满。
三宝坐在妈妈边上，眼睛亮晶晶：“妈，今年买了好多肉。”
“今年能买到。”也敢吃了。
覃如打心眼里高兴，总算不用偷吃了，也不怕别人闻到味儿举报了。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三宝把头靠在覃如的肩上。
“嘁！”
二宝和四宝看见这一幕，嘲笑说：“又来了，妈宝男又开始肉麻了！”
大宝哈哈大笑。
他是中立方，谁也不站，最喜欢当渔翁。
三宝压根不理。
对于自信的人来说，别人的议论约等于废话，完全不值得上心。
覃如一向喜欢自信自强自立的人，哪怕自己的孩子，如果整天畏畏缩缩，没有主见，也不会喜欢。
所以，有时候她很理解那些不爱孩子的父母。
好在，七个葫芦娃不管咋样，个个自信满满，没生在她的厌恶点上。
想到二宝的理想，她忍不住问其他几个宝：“大宝，你长大想做什么？”
“考军校，当军人！”
大宝毫不犹豫的说，“我从小就立志参军，至今不变。”
“当军人有什么好，训练累死人，还要上战场。”
二宝赶紧摇头。
其实，覃如也不怎么希望孩子进部队，又苦又累，舍不得。
但是，还是会尊重孩子们的选择。
“海陆空，参军也有兵种之分。”
三宝说。
“当然是……”
大宝还没说完，覃如就道：“好好读书，将来信息化时代来临，打仗输赢靠的是科技。”
陆军人数再多有毛用，看看伊拉克战争，根本不给你发挥的机会。
覃如不想谈这个，立刻看向三宝：“你呢，儿子，长大想做什么？”
三宝笑道：“做什么都行，只要妈妈开心。”
听了这话，覃如非但没有很高兴，反倒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孩子也太恋母了。
“三宝，你没有自己的理想吗？不用考虑妈妈，只要你喜欢的妈妈就喜欢。”
她如此说。
“那我长大和爸爸一样当保安？”
三宝笑着说，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覃如：……
等你长大，保安的地位就变了。
“妈妈，你一定喜欢吧，毕竟爸爸就是干这个的。”
四宝也不生闷气了，自己安慰好自己后，积极参与谈话。
“上大学的话，估计当不了保安。”
覃如迟疑道。
“你想没想过当警察？”
想到袁阔海对高俊说的话，她犹豫的问道。
“妈妈，我不想当警察。”
三宝毫不迟疑的否定。
“为什么？”
二宝问道，“警察的制服很帅啊，还有边三轮，威风。”
“当警察会接触到很多负面的东西，我不喜欢。”
三宝认真的说。
覃如不由摸摸儿子的头：“好，不当警察。”虽说有些浪费资源。
等大姐夫退休，公安系统就没有有力的影响力了。
大姐夫家四个孩子，除了次子下乡回来考上了公安大学，老大当公安多年，老三在派出所管户籍，老四跟着妈妈当护士。
老大快三十了，官职好像并不高。
等老二毕业，爬上去，不知道要多少年。
只能寄希望于大姐夫晚点退休，给孩子们铺好路了。
至于同样是片警的大女婿，有儿子资源肯定给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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