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投入无穷无尽的精力，金钱，感情，不一定有结果。
一开始意气风发，到后来患得患失。
一而再，再而三磋磨，终于有了结果，这个结果就是人变得麻木。
七月二十二，大驿土，冲虎煞南，天牢。
农家小院，凉床绷子，一个男人平躺在凉床绷子上。
从左视图看，那个凉床绷子的形状，像个汉字又，可以折叠。
襄阳本地农村，叫凉床绷子。
又字上面那一个横，是凹陷的，凹陷的地方是用竹片缝起来的。
人睡在上面，是半软的，有点冰凉，夜晚需要盖被子。
夏天的下半夜，就会有露水。
凉床旁边，可以点个蚊香熏着，蚊香的主要作用是驱蚊。
夜空是静静的，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
阿炳的眼睛，不仅是睁着的，而且他的脑袋，是嗡嗡嗡的。
这一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盯着繁星，繁星是他童年的好朋友。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问过祖母，这星星会不会掉下来砸到我头上。
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幼稚，祖母说，你要闭着眼睛睡着了，就不会掉下来。
后来，他发现祖母在骗他，因为他睁着眼睛，星星也没有掉下来。
一只萤火虫从他头上飞过，阿炳没有理睬他。
因为他已经过了玩萤火虫的年龄。
在很小时候，他喜欢把萤火虫装在瓶子里面，祖父说，瓶盖上要用锥子扎一个窟眼。
阿炳问祖父，为什么要扎窟眼，祖父对他说，漏气，萤火虫就可以活着。
瓶子是透明的，夜晚，萤火虫就发着绿色的光。
大自然真是伟大的调色师。
看着萤火虫飞走，阿炳从思考中回到现实，他听到，村外的田野，传来蛙声一片。
炳妈从院外走进来。
阿炳说，去哪去了？
炳妈说，你表嫂和儿子吵架，我去劝劝。
阿炳说，哪个表嫂。
炳妈说，彤彤的奶奶。
阿炳说，吵什么架？
炳妈说，还不是为点小事情。
阿炳说，什么小事情。
炳妈说，阿飞给阿虎家帮忙弄房子，帮了五天，阿虎一分钱都没有给。
阿炳说，事先有没有说给钱？
炳妈说，没有说给钱，阿飞也不好意思要，人家请他吃了炖烧烤，说喊他帮忙几天，他就去了。
阿炳说，隔壁邻舍，帮帮忙，要啥紧的，还为这事情吵架，别影响到彤彤。
炳妈说，要啥紧的，阿飞玩的好的那么多，哪帮的过来。
阿炳不吭声。
炳妈说，上次给阿宝帮忙，刚好阿龙也请阿飞帮忙，结果时间赶在一起，阿龙还怪阿飞。
阿炳不吭声。
炳妈说，你表嫂说的也有道理，阿飞每次帮忙，没有赚到钱，还要倒贴钱。
阿炳说，怎么会贴钱？
炳妈说，用他的车拉东西，油不要钱？
阿炳说，阿飞从来都没有收过钱？
炳妈说，附近的人，都知道阿飞人好说话，都找他，别人不给油钱，大家都不给油钱。
阿炳说，阿飞有手艺没有？
炳妈说，没有啥手艺，就是会开车。
阿炳说，开车就是手艺，可以去外地跑车，去做生意都行。
炳妈说，他喜欢玩朋友，他去过成都，没有几天就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别人都找他免费帮忙。
阿炳说，你去咋说的。
炳妈说，我对阿飞说，生意是生意，朋友是朋友，讲义气的人，不好做生意，存不住钱，去外地，好好找个开车的活。
阿炳说，我听别人说，表嫂经常当很多人面训阿飞，你还站在表嫂那一边。
炳妈说，你表嫂说的对，这帮忙太耽误时间，东帮帮西帮帮，不赚钱还贴钱，还得罪人。
阿炳说，那最后咋说？
炳妈说，我说让他出去，你表嫂又放心不下儿子出去。
阿炳说，表嫂每次骂他骂那么狠，还舍不得？
炳妈说，哪个人心不是肉长的，去外地，人生地不熟，哪有那么容易。
阿炳说，阿飞自己是啥想法。
炳妈说，他没有想法。
阿炳说，母亲带儿子，不能太霸道，彤彤都那么大了，还当儿子的家。
炳妈说，不都是为他好。
阿炳说，为他好，就应该让他自己选择，你这个姨奶奶还要去干预。
炳妈说，我不去，他们吵到天黑都吵不完。
阿炳说，我看阿飞就很好，不偷不抢，不给家里惹麻烦，还说他这不好那不好。
炳妈说，你咋不拿他跟阿敏比比看。
阿炳说，先别和阿敏比，比那些在外边偷手机抢手机的不是好很多。
炳妈说，那也要想办法赚钱，现在彤彤还小，你表嫂可以供应她，再长几年，谁给她钱读书。
阿炳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读书的时候，你们不也一样没有钱。
炳妈说，你读书时候没有钱，那时候，周围都没有钱，能怪我？
阿炳笑着说，没有怪你，我就等你这句话。
炳妈不吭声。
阿炳说，周围像阿飞这样的孩子这么多，他这个年龄的人，再玩几年就玩几年，人活着不就是玩吗？
炳妈说，那彤彤长大怎么办？
阿炳说，当年我奶奶，有没有问你，我长大了怎么办？
炳妈说，我生你的时候，你奶奶看到你是个儿娃子，说，这下好，能打爪滚，能犁田耙地，哪像现在到处要花钱？
阿炳说，是我辜负了奶奶的一片希望，不该读书，该在家犁田耙地。
炳妈说，现在犁田耙地是啥丢人的事？农民一年就种两季，有些只种一季，遭业也就那半个月，不比城市里强很多。
阿炳说，种地也是一个选择，让我考虑考虑。
炳妈说，一家人在一起，有个孙子，怪美气。
阿炳说，好，我考虑考虑。
说完后，阿炳闭眼。
炳妈进屋。
阿炳说，先跟你说好，我有儿子，也不会要你教。
炳妈说，嫌我老啊。
阿炳说，你们不懂教孩子。
炳妈说，那你是怎么长大的，怎么考上大学的？
阿炳说，现在教孩子的方法和以前不同。
炳妈说，有什么不同。
阿炳说，比如彤彤这代小孩，就应该对他们说，你试试看，你来做决定，你进步很大，你是最棒的。
炳妈笑。
阿炳说，你可能听不懂。
炳妈不服气，说，我还听不懂。
阿炳说，教孩子，是为了成就他，而不是约束他。
炳妈不吭声。
阿炳说，听不懂吧，就是放飞，像放风筝。
炳妈说，放你妈的鬼，我的羊娃忘记喂了，你也不晓得给我喂喂羊娃。
阿炳不说话，阿炳睡去。
请看下一章《通往男人灵魂深处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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