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凡无可奈何，刚才那十几个人的演唱，让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专业和业余的区别，这时让他唱歌，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可是雷老师笑里藏刀一脸奸笑，让他深感所信非人，似乎大有不唱即走不下舞台之势。
雷一鸣笑道：“别跟我说，敢在市大礼堂上指挥的人，不敢在这个没几个观众的地方唱歌，那我可就大失所望了。”扭头看到三角钢琴已经安置好，一个年轻的老师刚好匆匆从一侧走进舞台，忙说：“阳老师，来得正好，麻烦给定个调。”
张不凡扭头一看，原来是阳树来了。
阳树也发现了他们，有点奇怪：“老雷，这是怎么了？”
“你们郭老师想听听我这个学生唱歌。”
阳树笑了：“您的学生吗，好好，唱什么，我给他伴奏。”
“长征组歌，过雪山草地。”
阳树微笑点头：“这个熟。原调吧。E大调。”
“E大调，对的。”
阳树立刻大手一挥，一串音符流出，这前奏比原版的前奏还要更苍凉辽阔。
事已至此，不唱是没有办法过关了，张不凡无可奈何，只得说：“我唱，可以放开我了吧。”
雷一鸣这才笑着把手放开：“光唱还不行，唱好一点，要打开，不要压，要注意气息，注意共鸣。”
张不凡跟着节奏，眼里余光，看到刚才那些声乐系的选手都被这怪异的现象吸引了，自动变成观众，而且穿着盛装的钢琴系的男女选手，也在陆续进来，心里真是七上八下，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倾力而为了，爱笑就笑好了。
平生没做过这么厚脸皮的事，第一次遭遇这种事件，也是没有办法。
“雪皑皑，夜茫茫，高原寒，炊断粮……”
张不凡的声音在中低音区的质感是天然的好，有厚度，有爆发力，这一句出来，调音师来不及反应，歌声的响度，明显超过了刚才那些专业学生的响度。加上他对歌曲天然的悟性，唱得辽阔而凄沧。
雷一鸣在旁边立刻鼓掌鼓励一边提示：“非常棒，非常棒，再打开一点，声音靠前一点，注意共鸣，对对，不错不错。”
下面看热闹的声乐系选手们，也出现了一点骚动。
阳树则流露出惊喜的表情，似乎也受到了歌声的感染，伴奏更富激情，也更美妙，与张不凡的歌声互为呼应，勾勒出一幅完整的辽阔苍凉、艰苦卓绝的意境。
张不凡本来打算唱两句交差，可是阳树的伴奏声实在是太美妙也太诱人，一旦开了声唱起来，就根本停不下来。幸好这首歌的音程，刚好覆盖在他最有把握的范围内，最高音g2也只是一闪而过，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他不知不觉中，竟完整地唱完了一轮。
阳树的间奏还在继续，张不凡急忙见好就收，关掉话筒，说道：“可以了，可以了，阳老师，本来只是顺手牵羊，再唱下去就是喧宾夺主了。”
雷一鸣道：“对对，阳老师，可以了。”
阳树停止间奏，竖起拇指：“张不凡，牛，不是专业，胜似专业。翘课到音乐学院来踢馆，你胆子可不小哇。你们朱老师，管得还是不够严格啊。”
张不凡百口莫辩：“不是，没看我是被迫的吗？”
“没看到，就看到你这么个教育学院的人，跑来踢我们音乐学院的馆了。开玩笑，不错不错，可以考虑开发一下了。”
雷一鸣吃惊地说：“阳老师，你也认识他？”
“认识。”
雷一鸣说：“下一批是轮到你们系了吧？那我也得走了。张不凡，走吧。骑我的车一起回去？”
张不凡说：“不用了，我和林刚一起来的。”
雷一鸣说：“那我就走了。嘿嘿，唱得很好，没丢我们的脸。”
他走下舞台，下面那群声乐系评委走了一部分，郭老师却还在等他，两个人一边点头一边说什么，边说边离开。
张不凡也急忙向阳树说声再见，走下舞台，刚下了舞台，林刚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了出来，一把拉住他，勾肩搭背，大惊小怪：“哇，怎么这么好听，这是音响的原因吧，真的是太好听了。我感觉比那些人唱得还好听。”
张不凡谦虚起来：“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专业。”
不过心里也蛮得意，这首歌的原调好像就是为他定制的，避开了他所有能暴露弱点的区域，虽然肯定比不上专业人员，但是糊弄一下外行是绝对够用的。可能因为他身形略胖的原因，他胸腔共鸣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而这首歌有大量的胸腔共鸣，当然在这个区域内，许多人都能唱好，但是先天因素决定，很难唱出他这种雄浑辽阔的感觉。
当然，这里的音响也是一个因素，一切调得恰到好处，很容易给人自信，从而把潜力激发出来。
两人边说边走，就听到背后有人大叫了一声：“张不凡。”
张不凡一听就知是宋扬的声音。
扭头一看，身穿燕尾服戴着领结的宋扬从舞台上走了下来，估计他是在舞台旁边的小门上进来的。
看他的架势，是想过来凑一凑，张不凡颇有些无奈，其实他现在并不想跟宋扬打交道，可是这时似乎不等他过来说几句，有点说不过去。
宋扬兴奋地来到他们身边，并没有看林刚，也不跟林刚打招呼，说：“张不凡，刚才是你在唱歌？”
“是。”
“我本来不相信，但是阳老师也说是你唱的，我才相信。你这嗓子，不该唱流行歌的，唱这个才好听。”
张不凡淡淡一笑：“不是到你们系了吗？”
“到了。”
“配合好了？”
“好了。”
“好了就行，我们要回去上课。”
“不行，你必须留下来听完我的演奏。很快，第二个就是了。”宋扬的眼神热切无比，似乎非常相信以他和张不凡的感情，张不凡不可能拒绝。
张不凡苦笑。
他是真的不想看。
让他亲眼看到邱素萍和宋扬坐在同一张琴凳上，互相配合完成一个长达将近三分钟的曲子，这对他的心理是个持续的打击。
特别是他以前听邱素萍说过，宋扬弹琴时，喜欢夸大肢体动作，万一他摇来晃去，不断人为制造跟邱素萍的身体接触，至少他目前是无法忍受的。以后他们是什么关系，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还接受不了，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这种方式。客观上既然无法改变，主观上让自己不那么挣扎就是了。
林刚在一边拉了拉张不凡，说道：“走吧，要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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