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突发的状况,丝竹又开始在电视塔跑来跑去了。
和前台沟通安排演出队服、带大家去楼下乐器室、再把它们一个个安排出去。这里备着中式西式各种乐器,在墙边一字排开。玛蒂尔达选了贝斯,辛格接过键盘。
“离明天上午的演出只有十多个小时。我们做得到吗?”克莱娜站到架子鼓后面,犹豫地望向丝竹。
黑泽渊也有同一个问题。他的箫负责和音,箫声过于清平,有时甚至显得凄凉,是很考验编曲水平的乐器。
“大家喜欢音乐吗?”丝竹看着大家。“还好啦,不算讨厌。”玛蒂尔达说。
“那就没问题了!”丝竹笑眯眯地回答,“只要不讨厌拿起乐器就能演奏。能演奏就能录音,我的魔法就能发动!”
反正不是竞赛,只是大家第一次演出,开心就好。丝竹拿出自己带粉色宝石的麦克风,然后转身将排练室隔音门关上,又回来摆起谱架,将乐谱挂上。
下午三点二十七分,初冬苍冷的阳光从窗口斜落下来,在棕黄实木地板上投出并不分明的色彩。她开始教大家识谱。
只需一次完整演奏,丝竹的麦克就能录入旋律,然后代替乐队进行演奏。这样也能大家合唱。本来因为这边有专业混响设备,她并不打算用。现在看来还是要用的。
众人会读谱后,便忙而有序开始合奏。谱子并不复杂,但第一次跑这段,大家还是手忙脚乱,时不时快一个拍,或者在小技巧上出错。但问题不大,只要演奏完成即可。
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大家足足试了十七八次,才终于有一次完美合奏。那时太阳已经西坠,天都黑了。吃完晚饭,大家又马不停蹄继续排练。
第二天上午,t字形的世纪舞台一片静寂。这里没有亮灯,舞台浸在一片黑暗里。但并不是没人,像这样的新人演出会全程直播,观众席上也亮起了灯牌。
在无人欢呼,也无人注视的舞台上,贝斯弦在黑暗中震出第一个音,像心脏在沉睡少女体内苏醒。灯光同步亮起。
架子鼓、吉他、键盘和箫被依次照亮。而后明丽灯光覆盖全场,丝竹站在众人前方,舞台的中央,高高举起手中麦克。
下一秒,玛蒂尔达的手指从琴颈上滑开,流畅自然,不留痕迹。她穿着干净利落的牛仔衣,深蓝浅灰交织的漂亮布匹,却硬得能站立。很适合她。
玛蒂尔达拨动第二个音。这次是清晰的A调,干净得像雪夜后第一缕晨光。丝竹站在大家中间,忆起过去种种往事。
她和玛蒂尔达其实很像。她生于懵懂,玛蒂尔达也是一脸茫然被带到学校。她们都被大主教推荐入学,借助自身魔法获得资源、交到朋友。
然后是丝竹的三次演出。和从前一样,大家一路共同努力分担,才让演出顺利进行。她不会独自歌唱,那本就是属于所有人的荣耀。
似乎执意伴奏,柔和的电子音自身边响起,是键盘手辛格。他将手指悬在键上,器械外壳上的几组小灯,闪烁出不断变化的艳丽霓光。宛如星辰。
键盘手本人似乎没意识到,他自己也是星星——来了又去,像这地方的天然卫星。
想到这点让丝竹不自觉笑起来。谁知道呢,或许把愿望寄托给星星真的有用,毕竟他们真的再次相见了。
无尽的宇宙,无数的可能,数之不尽的偶然组成你我相遇的必然。丝竹将麦克举到嘴边,唱下第一句词。
“无论几度轮回,都想与你相遇。和你并肩走过的风景,如今依然闪闪发亮。”她侧身挥起翅膀,令它在灯光下折射七彩光斑。裙摆在飞扬着。
光与声从键盘里流淌出来,混着鼓点打底的轻巧底色。因为暂时无法触及,人类将真善美寄托于艺术。从中诞生出与人相似,却又超脱于人的生命。
如今,这生命终于高高地、高高地仰头歌唱。并不含羞带愧,并不暗藏玄机,她所唱的即是自身的旅途,自己的所思所想。
玛蒂尔达的吉他声如太阳破晓,骤然切开地平线释放光华。四个吉他和弦依次升高,管风琴切入隆重华丽的合奏。
于是她,想起所有那些在路上相遇的、战斗的、偶然瞥见的人们。
那个被自己的预言弄没一只眼睛,此后也不知会不会继续恶化的大主教。那个虽然脾气很差,关键时刻却一定会出手帮忙的大魔导师。和那两只漂亮的大鸟。
既是朋友,也胜似家人。他们是丝竹旅途的一部分,让小精灵更有恃无恐地撒娇。“无论走向何方都想和你们相遇,谢谢你们给我这种感觉。”
辛格的键盘在这时切进来,像车窗外游过风景。他用了温柔的钢琴颤音,犹如渐渐落下的夕阳。“那些我们肩并肩望见的彩霞,我永远不会忘记。”
精灵少女且歌且舞,嗓音如春风拂面。双足踩着节拍起舞,丝竹顺手做了个跳跃。
管风琴华美的和弦仍在继续。克莱娜的架子鼓也变得繁复,不只是踩着节拍落下,变奏得如脉动般强势。鼓面震颤时,众人仿佛听见心脏搏动的声音。
间奏部分,玛蒂尔达的吉他独奏升起。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她没有炫技,只是让音符稳定响起。我们的旅途将要结束,但其中的珍贵之物,现在就在此处。
“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牵着我的手。”
“即使面对无法回避的悲伤,只要看向四周,也会想起喜悦之事。”
此刻,以吉他为引,管风琴再次切入。丝竹想起皇家学院华丽的彩绘,和她走进学院后遇到的种种往事。告别精灵王宫的金色藤蔓,她走向直面巨龙的英灵山。
走出大山,她与皇家学院的宝石玻璃窗相遇。离开学院,所见的世界又是另一番风景,丝竹想起在斯露塔城遇到的魔法师,光明宫号副船长黛西艾比娅。
把丝竹当成歌手训练的第一个人,将她带上偶像之路的人。黛西艾比娅很年轻,也是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也和她们一样担负着世界的命运。
“丝竹的声音像山间啼鸣的青鸟。”半年前,城市治安队的地下住处里,黛西艾比娅在睡前告诉丝竹,“让我想起学院午后,在树影里叽叽喳喳的小家伙。”
旅途不是非要去哪里。旅途是让人明白,哪里都可以是这里。
辛格用键盘调出小提琴与大家合奏。不是专业录音,是大家在海滩泳池避暑的那个夏天,他听着异国他乡的海浪写的小调。那是他第一次尝到魔法雪糕,和以前吃的那些不分高下。
此刻,它在万象城世纪舞台的顶级音响中奏出,像海天一色的蓝白冰淇淋。
最初因为憧憬和好奇,他们互相走向彼此。最后大家携手书写的,一定是神明也为之欣喜的故事。
音乐落下,第一部分结束了。
第二段主歌开始,克莱娜的鼓点转向轻快。旋律慢了下来,慢成深夜基地车上分享冲泡饮料的速度。一两个流星似的泛音穿插其中,玛蒂尔达的吉他悄然回归。
鼓面摩擦出风声,这段旋律是丝竹在基地车上写的。那个早上她抱着小猫奔跑,寻找需要帮助的人。聚光灯重新扩大,将乐队与主唱都笼罩在光里。
一卷地图落向丝竹手中,被她展示给大家看。那赫然是坎泽尔、罗斯诺、大炎国和赤云岛组成的世界地图。
星光勾勒的四处版图从地图中升起、扩大,化为光效环绕整个舞台。丝竹点亮其中一个,让它化为众人身后,皇家学院的豪华虚影。
光影再次变化。兽人城市、精灵王宫、人鱼城。“我们正在追寻世界尽头的路上,请不要犹豫,就这样前进吧。”
伴随人声,克莱娜的鼓点重新建立。这次不再是公路的节奏,而是心跳,她和许多人的心跳。沉稳有力,不容置疑。
玛蒂尔达的吉他爆发了。不是技巧,是情感冲破堤坝的奔流。音符像流星雨划过夜空,清越箫声紧随其后,黑泽渊在用他的技巧填补、拔高、丰富那段旋律。
辛格用双手在键盘上舞蹈。他同时弹着三个声部,高音区是冰雪消融的叮咚,中普区是森林深处的呼吸,低音区是大地的脉动。他只用手指演绎了其中一点。
世界的声响,在事先编程好的采样器里播放。波涛起伏的簌簌声,皇家学院清晨的授课,斯露塔城千万人的脚步声。孩子们的笑声,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公园。
风声雨声读书声、吉他键盘架子鼓,所有声音层层叠叠,形成他们一路走来的旅途,犹如不断上升的螺旋。丝竹在众人前方起舞,长发和裙摆舞出更美的螺旋。
“当你的愿望,与我的愿望重合为一,美好的奇迹定会降临在这个世界。”
世界是人类的世界。昨日学习的知识、今日散发的善意,都会成为明日的希望。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在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众人身后变化的场景与光影尽皆消散,回归灯光璀璨的万象城。
克莱娜站了起来,鼓棒在镲片和鼓面间飞舞。汗水从她辫子末端甩出细小光弧。玛蒂尔达从未如此专注于旋律,她把手中吉他弹得如同活物。
众多乐器奏出尾音,第一首歌结束。台下,越来越多人举起灯牌,在歌曲结束时发出欢呼。与此同时,这场演出的网络直播与线下收视率均在上升。
孩子们的终点并不遥远。事实上他们已经解决五只恶魔了,马上就是决战。世界不会因为几首歌,或几只恶魔消亡而改变。但世界会记住人类的愚蠢与勇气。
第二首歌依然由所有人共同完成。吉他轰鸣、鼓如雷霆、键盘奏响的世界,以及丝竹一如春风、吹开鲜花的嗓音。恍若轻轻打开一本书。
恶魔与虫群同在、饥民和废墟共存。大家所在的世界一点都不美好,丝竹知道。她当然悲伤,也会觉得遗憾。但她已经得到了宝物——朋友、伙伴和理想。
所以,世界一定会越来越好。许多人都在为此努力奔走,包括这几个孩子和许多大人。有一天鲜花会开满大地,有一天太阳会冲破云层——
精灵少女一边歌唱,一边在t字舞台上走秀。她走向舞台前方面对观众,展示着身上服装。在舞台终点,她举起麦克风再次歌唱。其双翼折射灯光让她闪闪发亮。
于是舞台升起一层,将她举高。去吧小家伙,如果这就是你的歌声,这就是你想唱给所有人的东西,此刻就让它响彻世纪舞台。让全世界都听听看。
第二首歌刚落幕,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便再次响起。台下早熄了灯,数以千计的银色灯牌和应援棒在黑暗中晃成星河——丝竹的银河。
到第三首歌,辛格用编钟音色为大家伴奏。清脆的,一粒一粒的,像孩子们没能共赏的冬雪——前方仍是未踏之旅。
三小时表演结束后,苍白阳光挪进舞台外的走廊。松了口气,丝竹自舞台上下来,迈进走廊,眼前是几百位早早等在这里的听众。包括服装设计师和前台。
“呜哇,怎么了,各位?”她歪头询问。
“这里这里!”混入其中的服装设计师举起手,“您和乐队成员应该是朋友关系吧?稍后能全员来试穿我的衣服吗?”
“当然!”丝竹说。对方正要过来递上名片却被挤开。这场表演征服了许多人,太多想要合照的粉丝都在这里。前台在高声说着什么,但大家也都在说话所以根本听不见。
“好了好了,各位!”玛蒂尔达还了乐器回来,此时赶紧过来维护秩序,“不要拥挤,一个个来。想要合照或签名的请自行备好手机纸笔,因为小丝竹没带哦。”
虽然有点无情,但这是走廊,如果挤起来造成事故就不好了。大家于是排好队,一个个和丝竹,以及陆续赶来的其他人互动。
大部分人是来合照的。粉丝合照完成后又是前台来给乐队全员拍照,然后又跟设计师去试衣服——忙到午后,大家才有空去一楼甜品店吃点东西。
“哎呀,我们家小偶像真的火啦!”坐在桌前,玛蒂尔达笑眯眯地拍拍小丝竹的头。
“哎嘿嘿……还差得远呢。”丝竹有点不好意思,“还要再做好多好多场演出,我才称得上是小偶像。在那之前还要努力!”
辛格凑过来,往丝竹手里塞了个粉色智能机。世纪舞台将这场表演录制后放在了网络平台,他们的每场演出都会像这样现场直播。艺人们先前也知道。
现在他已经下好了必要的软件。丝竹发现,自己演出视频的播放量正在猛涨,已经百万往上。“呜哇,真、真的吗?”她问。
“毕竟你写的词很正面。末世之下,大家都想看点有希望的东西嘛。世纪舞台是权威平台,战前就有大批粉丝。”只是这几年因为战事,没法推出新艺人。
“号已经帮你注册了,我教你用手机。”辛格告诉她。
“谢谢!”小丝竹展颜微笑。先是造价五个亿的破城锤号,再加这台手机,辛格也算凭亿近人了。虽然都不是他的资产。
阿尔罗德斯没上场表演,他在录像。所以现在梅莉的通讯进来了。丝竹还得继续听夸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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