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王珹服用的药剂只带给了他人鱼的力量与体质，而并不会影响他的寿命，所以，在他的寿命进入终点时，清歌还有着漫长的岁月。
王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因为他最近常常觉得力不从心，以往轻易就能挥出去拍飞一条大鱼的尾巴，如今只能在水中微微摆动。
清歌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你是生病了吗？”她担忧地看着只吃了他平时饭量三分之一的王珹。
王珹摇了摇头，任由水流带走自己锋利指尖上的血迹。
“没事的，清歌，我只是年纪要到了。你知道的，人类的寿命是那么短暂，在人鱼眼里，不过如同蜉蝣一般。我也是人类呀。”
即使是说起死亡这样令人悲伤的事情，王珹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好像生命走到了尽头的人不是他一样。
人类。
是啊，王珹是人类。
一起在深海里游了这么多年，她都快忘掉了这件事了。
“你……”
清歌想问他没有像人鱼一样获得长久的寿命吗，但又觉得这个问题问与不问都没什么区别了，她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这些年的陪伴，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哭。”
王珹伸手接住了那滴从清歌脸颊上滑落的泪珠，神色有几分温柔，他轻轻摸了摸清歌漂浮在海水中的头发。
哭？
清歌看见落到王珹手里的那枚圆润的珍珠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哭了啊。
王珹手掌翻转，那颗珍珠奇迹般变成了三颗，这魔术一样的变化顿时吸引了清歌的视线，她直直地看着王珹的手，用眼神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王珹笑着把珍珠递到清歌面前，说：“就这三颗了，往后可不许再产生新的了。”
“你，你还留着啊……”
清歌顿时明白了这几颗珍珠的来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王珹点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格外温柔：“当然留着，毕竟是狡猾的人鱼小姐给我的陷阱呢。”
“你明知是陷阱……”
“是，我明知是陷阱，也跳的心甘情愿。”
王珹没等清歌问出口，继续说道：“你本来就该是自由的，看到你那样竭尽全力去争取本该拥有的东西，我只觉得心疼。”
清歌有些愣住了。
一直以来，她其实对于王珹都有着愧疚，是因为她，他才失去了他作为人类时的权势与地位，甚至舍弃了自己人类的身份变成了人鱼。
虽然她并不觉得人类是多么好的种族，但是她却很清楚一个人变成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形态，生活在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环境需要多少勇气。
但是她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他从来都没有怪过自己吗？
清歌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她也不需要问出这个问题，她从王珹始终温柔的眼眸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王珹死后，清歌照常生活在他们一直生活的那片海域里，带着王珹放在她手里的那三颗珍珠。
番外篇（前世清歌）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清歌是厌倦的。
她对经常会被注射进体内的药剂其实已经有了一些抗药性了，所以她不仅没有晕过去，还有几分力气甩动鱼尾。
只是她觉得很没意思，打伤一个人，他们又会有另一个人进来。
所以她不太想挣扎，只是兴致缺缺地装作晕了过去。
她感受到了一双手轻柔地触碰了她的胳膊，动作很轻，针刺入皮肤也并不疼，但她还是睁开了眼，带着厌恶与凶狠的目光落到了眼前陌生的人类身上。
这是个生面孔，她之前都没有见过。
注意到自己醒了，那人居然还笑，该说真不愧是新手吗？不会觉得她是什么性格很好的鱼吧。
她的尾巴开始积蓄起力量，但很快她又注意到这个人类眼里的痴迷和疼惜。
他好像很在意自己，他觉得自己很可怜。
这是清歌分析出来的消息，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决定利用一下这份同情，于是积蓄着力量的尾巴放松了下来，她轻轻叫了一声。
手上尖利的指甲刺进自己的手心，逼着自己落下一滴泪来。
和她预想的一样，那个人带走了自己的眼泪，并且，没有让看守的人注意到分毫。
他出现在这个房间的次数变多了，每次都会疼惜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取走她的血液。他好像研究出了什么，看门的人对他的态度恭敬了不少。
他们越来越亲近，她告诉了那个人类她的名字，也得知了他的名字。
王珹，嘁，不过是个和旁人没什么分别的人类罢了。
他虽然很温和，但是，她没有错过他眼底偶尔闪现的纠结与挣扎。
她想，她可能需要下一剂猛药。就像那个看守她的人天天念叨的狗血剧情一样。可能需要一些冲击，他才能不那么纠结。
次日，取样的人进来后，她没有像以往一样装作昏迷不醒，而是在水池里游来游去，用尾巴拍起一片片池水，让岸上的人浑身湿透。
她不可以伤人，不然，他们明天是不会放人进来的。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怎样的行为会引来怎样的惩罚，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果然，晚上她就被打的遍体鳞伤扔进了水池里。
再次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她其实也醒着，强大的自愈能力让她只是看起来凄惨，实际上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
照常装作昏迷后，她用尽自己所有的演技，靠在他的怀里说出了那句“救救我”，便毫不犹豫地又晕了过去。
确保自己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心后，清歌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从那天起，她的生活好过了很多。
她被采样被虐待的次数越来越少，身上的伤也逐渐愈合。
她知道她的计谋其实全是成功了一点，毕竟她说得话会被记住，会被重视。但是这一点成功，根本无法带她回家。
她能看见那个越来越忙的人类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些愧疚。
那一刻，她明白自己大概是走不出去了。
在研究所里的生活越来越好，好像就这样不回去也没什么。
明明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一次次冲向了那唯一的出口。
她该是自由的，哪怕是自由地选择死亡。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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