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洛羽的手攀上船舷，湿漉漉地重新出现在海面上，船头的混乱尚未完全平息。
在一片哗然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伸手拉住船身侧面的湿冷铁索，微一借力，便轻盈地翻回甲板，身上甚至没有多少狼狈之态。
“你……”楚芯眨了眨眼，仿佛要确认眼前之人并非幻觉。
“解决了。”洛羽语气淡然。
“怎么可能！？”楚芯身后，一名觉醒者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这可不兴开玩笑啊……”船上的大副也喃喃道，声音干涩。
洛羽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用手拭去头发上的海水。
洛羽身后的铅云中，酝酿已久的瓢泼大雨，终于轰然落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甲板上噼啪作响，但诡异的是，那原本在铅云中疯狂窜动、蓄势待发的惨白雷蛇，却仿佛失去了指挥，迅速地减弱、消散……
“快看！雷散了！雷电消失了！”
“狂血雷鲨……真的被赶走了？！”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席卷了整个甲板，压过了之前的惊恐与疑惑。
楚芯没有加入欢呼，她只是用一种混合着震撼与探究的目光，深深地看着身旁这个浑身湿透、却气息平稳的男人。
她早知道洛羽很强，但强到能孤身入海，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一头不漏境海兽……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觉醒者”这三个字的认知范畴。
“走吧。”洛羽抹去脸上的海水，“下雨了，进去吧。”
……
回到狭小的隔间，楚芯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怔怔地坐着。
倒是洛羽，一边从储物戒中取出干爽的毛巾将头发擦干，一边皱眉问道：
“海潮会往来恶魔岛与青葫岛这么多年，航线上难道没有对付这种狂血雷鲨的预案？”
楚芯闻言，苦笑着摇头：“不一样。不漏境的海兽已初具智慧，懂得趋利避害。当初我们人类势力鼎盛，大规模开发新岛，它们纷纷远离主要航道，躲避锋芒。”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如今我们势力收缩，退守海旁城，失去对这片海域的控制力，它们自然就回来了。而且……我怀疑鬼族也在背后推波助澜，刻意驱逐甚至控制这些强大的海兽回归，好为它们族中强大的存在提供更多……可供选择的‘载体’。”
洛羽默然。
开疆拓土，从来不只是地图上的线条和标记，其背后是无数的血腥争夺、势力进退的复杂博弈。
人类刚才退却，这片海域原本的主人已然回返，迅速填满了这里真空。
“今天，多亏有你。”楚芯深吸一口气，心有余悸，“若不是你，黑风号，还有这一船的人，恐怕都要永远留在这无尽海了……”
“是我该感谢你才对。”洛羽轻轻摇头，目光转向那扇小小的舷窗。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呼啸，整个天地一片混沌。
在这狂暴的风雨与渐渐沉落的夜幕中，黑风号像一片单薄的树叶，不断晃荡，不断飘摇。
……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才渐渐小了下来。
楚芯刚松了口气，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副带着几名楚家的海员推门走了进来。
“船长。”大副压低了声音，显然不愿对话被船舱中的其他乘客们听到，“刚风雨太大，罗盘也受到干扰，我们……好像偏离航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幅海图，在桌面上铺开。
几名资深的海员纷纷围拢过来，对着海图指指点点，争论不休，却都无法确定此刻的准确方位。
楚芯的眉头也是重新皱起。
要知道，此刻的新岛海域可是在鬼族的掌控之中，一旦航线有误，撞进鬼族的包围，那还不如死在海兽口中痛快。
只是，以楚芯的经验，一样无法做出决断。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西偏北10度方向，全速航行半日，便可抵达青葫岛。”
众人愕然回头，发现说话的正是刚刚大显身手的洛羽。
大副忍不住开口：“阁下，这茫茫大海，风雨交加，您如何能断定方向？万一……”
洛羽没有解释，只是看向楚芯。
当初在来恶魔岛的船上，洛羽通过“罗盘巨龟”定位，在心中勾勒出航道轨迹。
后来被困岛上，又多有琢磨。
若说如何操控船舵，洛羽是不会的。但辨识方位，洛羽自认不会出错。
感受着洛羽平静却笃定的眼神，再想起他之前迷雾岛上强杀杨雄雷豹、以及刚刚入海斩杀狂血雷鲨的惊人实力，楚芯一咬牙，立马做出了决定。
“都听洛羽的！转舵！西偏北10度，全速前进！”
船舵转动，船帆调整，海船在洛羽的指引下，破开残余的浪涌，顽强地向西北方向驶去。
……
风暴被甩在身后，夜色也终于褪尽。
当翌日的朝阳再次将金色的光辉洒向海面时，黑风号前方，出现了熟悉的轮廓。
青葫岛。
凭借着鹰瞳的锐利，洛羽能穿透那永恒笼罩着附近海域的稀薄雾气，清晰地看到岛上那些曾熟悉的建筑剪影。
甚至，还包括那栋他曾短暂栖身、可以俯瞰整个码头的半山别墅。
只是，往日的繁华与烟火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冲天而起的、阴森冰冷的鬼气，如同无数根巨大的黑色狼烟，盘踞在岛屿上空，无声地宣告着此地已然易主。
黑风号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绕行。过了青葫岛，海面再度变得开阔，雾气也渐渐稀薄。
接下来的航程变得平稳许多。
偶尔遭遇的海兽袭击，都在船员和船上觉醒者的默契配合下被轻松击退。
其间也遇到过一两次不漏境海兽的窥伺，但在洛羽“随手”展露的些许手段下，最终都是有惊无险地度过。
如此航行十余日，在海平面的尽头，那座承载着无数希望与挣扎的巨城轮廓，终于再一次，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海旁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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