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毛城金仙苏皓”的传闻,如同野火燎原,早已在华夏人中流传开来,成为无数人心中的遗憾与悲叹。
在唐人街的茶馆酒肆、街头巷尾,这个名字被反复提及,每一次都伴随着深深的叹息与对命运不公的愤懑。
在他们看来,这位惊鸿一现、如同流星般划破黑暗的同族强者,已然陨落于御庭三卫的围剿之下,否则怎会销声匿迹,在这华夏危难之际不见踪影?
苏皓安静地坐在院中青石上,听着邻居们充满惋惜与期盼的议论,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那被谈论的“陨落金仙”与他毫无干系。
他的目光却越过喧闹的街巷,投向城外玄甲龙骑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沉寂万载的火山在悄然苏醒,酝酿着足以焚天煮海的风暴。
唐人街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战争的阴云,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低低地笼罩在龙州上空。
它距离苏皓这方清幽小院似乎很遥远,却又真切地渗透进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生活。
最明显的改变,是小艺归家的次数愈发稀少,间隔越来越长。
偶尔回来,也是行色匆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风霜,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深处,也沉淀了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凝重与肃杀。
坊间有传言,这位承载着华夏一族最后希望的圣女,已被大长老万绝尘亲自带往前线战场,在血与火交织、尸骨成山的生死搏杀中磨砺自身,淬炼真龙血脉。
苏皓的神识偶尔扫过龙州那漫长的、烽烟弥漫的边境线,能看到少女的身影在残阳如血、硝烟弥漫的关隘上闪现。
她挥剑斩敌,动作间已褪去了几分青涩与犹豫,多了几分凌厉、果决与一往无前的杀气。
在战场上,在众人面前,她的气质愈发清冷孤高,如同月宫仙子,不染尘埃,眉宇间那份与生俱来的威严愈发明显。
唯有踏入这方熟悉的小院,面对苏皓时,那冰封般的面容才会如春雪消融,绽开明媚如初的笑靥,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
“哥哥,今天三爷爷教了我一门控火秘术,叫‘炎龙吐息’,可好玩了!你看!”
她指尖跳跃着一簇灵动的金色火焰,化作一条小巧的火龙盘旋飞舞。
“哥哥,大爷爷让我带话,说过些时日想请你到先贤圣殿一叙,他要请你喝珍藏了三百年的‘龙涎酿’呢!”
“哥哥......我今天在战场上......”
在苏皓面前,小艺只字不提战场的残酷与血腥,不提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战友临死前的哀嚎。
她只分享着修炼的喜悦、圣殿中的趣事、长老们的关怀,像一只报喜不报忧的小鸟,努力维持着欢快的语调,只想将最温暖、最无忧无虑的一面留给这个给予她新生、给予她无限温暖的人。
唯有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当她依偎在苏皓膝上,抵挡不住连日征战的疲惫沉沉睡去时,那紧蹙的眉头、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偶尔从唇齿间溢出的、破碎而模糊的梦呓,才泄露了心底深藏的恐惧与悲伤:
“哥哥......天隘关......破了......好多......好多长着鳞片的怪物冲进来......死了好多人......王姐姐......她......她给我缝过新衣服......李大哥......他总偷偷塞糖给我吃......都......都死了......血......到处都是血......”
听着少女在梦中无助的低泣,感受着她身体无意识的颤抖,苏皓默然无语,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古井深潭。
唯有修长的手指,一遍遍轻柔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梳理着她如瀑的青丝,动作温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
他能感受到她体内真龙血脉在睡梦中因恐惧而微微躁动,那磅礴的力量与此刻的脆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修仙之路,本就是一条白骨铺就、血海滔天的逆天之路。
弱肉强食,生死无常,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有时,苏皓也会陷入短暂的沉思。
将拥有真龙皇脉、本该拥有无限可能的小艺,引入这条充满荆棘、杀戮与无尽孤独的不归路,究竟是对是错?若当初任由她做个平凡少女,在这唐人街安稳一生,嫁人生子,或许......反而能避开这无边的劫难?
“呵......”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在静室中响起,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没想到我苏皓,历经万劫,心硬如铁,竟也有心软踌躇之时。”
他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然而他深知,即便时光倒流,让懵懂的小艺自己选择,她也定会毫不犹豫地踏上这条荆棘之路。
长生问道,守护族人,这份执念早已刻入华夏血脉的最深处,如同烙印,无法磨灭。
战火并未因苏皓的思绪而停歇,反而如同燎原之火,愈演愈烈,席卷了整个龙州边境。
数百万华夏军士,穿着简陋的皮甲,手持长矛刀剑,与身高体壮、身披鳞甲、手持巨斧重锤的凶悍苍墟龙裔战士,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展开了殊死搏杀。
血肉横飞,喊杀震天,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浸透。
坏消息如同冰冷的雪片,不断从前线传来:某座坚守百年的城池被龙裔大军攻破,满城军民惨遭屠戮。
某位德高望重、守护一方的天之仙长老,为掩护百姓撤退,力战而亡,尸骨无存。
某支由天之仙率领的精锐玄甲龙骑,遭遇龙裔伏击,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整个龙州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令人窒息。
每天都有数道强大的遁光,带着决绝与悲壮的气势,从先贤圣殿冲天而起,义无反顾地奔赴那血肉磨盘般的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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