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宇的目光与许萌的对上,他脸上那抹闲适的笑意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然后极其自然地将手臂从女孩肩上滑落,顺势插进了西裤口袋,仿佛刚才那亲昵的姿态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错觉。
他身侧的女孩似乎有些不解,下意识地想靠过去,却被他不着痕迹地用肘部挡开。
站在许萌身边的刘南,自然认得大院里的纨绔子弟李天宇,都是从小一起疯大的孩子,只不过李天宇和许萌比她大了几岁,而且他们结婚的时候刘南也去了。
她小声的叫了声“天宇哥……?” 叫完后,小心翼翼地窥探许萌的脸色,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许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预想中的愤怒、羞辱或是悲伤,只有一片极致的平淡,平淡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所有的波澜都被死死压在了冰层之下。
但刘东的心却揪得有些紧,他太了解许萌了,这平静之下蕴藏着的,很可能更可怕。
别看许萌性子冷淡,而且从不与人争长较短,但她骨子里也透着一股狠劲。当初黎水田劫持她的时候一刀插在她的小腹上,她敢冒着死去的风险把匕首拔出反刺对方,足可见她也是个狠起来死都不怕的女人。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许默然上前一步。她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李天宇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然而,许萌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猛地抬手,“啪”一声脆响,干净利落地掴在李天宇的脸上。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炸响。
有时候,说女人胸大无脑并非空穴来风。李天宇身边那年轻女孩显然没能看懂这局面,也不知道眉眼高低,见有人竟敢动手打她倚仗的“李少”,想都没想,柳眉倒竖,尖声骂道:“死八婆你干什么,敢打李少?!”
她话音未落,李天宇脸色骤然一变,那强装的镇定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惊怒。他甚至没看许萌,猛地反手一挥——
“啪嚓!”
一记更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那女孩脸上,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差点摔倒,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捂着脸,惊恐又委屈地看着瞬间变脸的李天宇。
许萌没有去看那个捂着脸、目瞪口呆的年轻女孩,径直转身,皮鞋敲击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蹬、蹬、蹬”声响,旁若无人地朝着马路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挺拔,将那一片狼藉的尴尬与惊怒彻底甩在身后。
就在许萌经过李天宇身后那群噤若寒蝉的跟班时,其中那个叫阿昆的马仔,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堆起谄媚又带着畏惧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哈腰低声道:“嫂子……”
然而许萌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他,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脚步没有丝毫迟滞,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阿昆的腰还弯着,脸上的笑容僵住,显得有些滑稽。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许萌,却不期然地与跟在许萌身后的刘东对上了视线。
阿昆先是一愣,随即注意到了刘东用红绝吊在胸前的胳膊?瞬间,两年被一个硕大的鱼盘子狠狠扣在脸上的狼狈记忆猛地涌上心头,当时火辣辣的疼痛和满身的油渍仿佛再次清晰起来。
此刻,见刘东吊着胳膊,显然是无法动手。阿昆的心眼立刻活络起来,再偷偷瞥了一眼自家李少,只见李天宇半边脸上指痕犹在,正用一种阴鸷而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刘东,似乎将所有在许萌那里受的气都转移到了目标身上。
察觉到主子的态度,阿昆胆气骤然一壮。眼看刘东就要从他身边走过,他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小瘪三!”
刘东眉头微皱,还没等他开口,另一侧的青鸟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脚步一顿,脸上瞬间绽开了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脚步轻快地晃到了阿昆面前,歪着头,笑嘻嘻地问:“你骂谁呢?”
阿昆被青鸟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弄得一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待他看清拦住自己的只是个身材高挑、眉眼甚至带着几分英气漂亮的女人时,那点心虚立刻被一股恼羞成怒取代。
他看得出这女人身上那股劲儿,跟许萌有点像。当兵的女人又怎样?他心里嗤笑一声,力气或许比普通女人大点,格斗技巧可能也懂些,但终究是个女人。骨架、体力摆在那里,还能翻上天不成?
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李少和旁边那位一看就不好惹的朋友都在场,要是被一个女人吓住,他阿昆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想到这里,阿昆刚刚被刘东眼神压下去的气焰“噌”地又冒了上来,甚至比刚才更旺。
他把腰板一挺,眼中凶光暴射,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粗声粗气地吼道:“骂的就是那个小瘪三,怎么着?你个娘们儿还想替他出头?”
他一边说,一边用挑衅的目光扫过刘东吊在胸前的胳膊,意思再明显不过——正主儿现在是个残废,你能奈我何?
李天宇站在原地,半边脸颊还残留着许萌留下的红痕,火辣辣的疼,但更让他灼心的是那份羞辱。
但打他的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媳妇,如果闹得不可开交,丢的也是两大家族的脸,传出去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但话又说回来,要是不做点什么,势必会让旁边的朋友看轻了自己,以后在四九城那就抬不起头了。
他没有出声制止阿昆,甚至眼神阴鸷地在刘东和青鸟之间扫视,默许了这场冲突的升级。
他恨许萌的不留情面,更恨刘东这个总是碍眼的家伙,今天若能借阿昆的手狠狠折辱刘东一番,哪怕只是口头上,也能让他憋闷的胸口稍稍顺畅些。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青鸟和阿昆身上。阿昆觉得自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甚至已经想象到对方被自己骂得不敢还口的样子。他脸上的横肉都因为那刻意挤出的凶恶而微微抖动。
然而,青鸟脸上那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刘东瞥了许萌一眼,见她脸若寒霜,紧抿的唇瓣泛白,知道她已经气愤到了极点。
他目光在许萌和李天宇之间转了转,沉吟了一下——这终究是许萌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贸然介入反倒不妥。
他不动声色地拉了青鸟一把,低声道:“算了,我们走。”
青鸟闻言,脸上那抹人畜无害的笑容瞬间收敛,二话不说转身欲走。
哪知阿昆见他们退让,以为刘东示弱想逃,三角眼里闪过得意之色,不阴不阳地嗤笑:“怎么,这就怂了?靠女人撑场面的熊包,赶紧回娘胎里回回炉吧。”
这话像淬了毒的针,刺破了最后一丝体面。
刘东脸上骤然一冷,正要开口,却见身侧身影一晃——
青鸟竟比他更快。
但见青鸟旋身如电,右腿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破空之声,“啪”地一记鞭腿正踢在阿昆脸上。
阿昆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歪斜着踉跄倒退,脸上横肉剧烈震颤,鼻血瞬间喷涌而出,在灯光下溅开一道刺目的红。
“艹你妈的臭娘们,敢下黑手……”,阿昆怒不可遏的骂道。
阿昆刚要张嘴继续骂道,视线里却骤然被一片迅猛的腿影填满。
青鸟的身影如同贴地疾掠的飞燕,左腿刚落地,右腿已如钢鞭般再度横扫,“嘭”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砸在他小腹上。
阿昆闷哼一声,胃里翻江倒海,刚要弓身捂腹,脖颈又被青鸟一记快如闪电的膝撞顶中,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般晃了晃,喉头涌上腥甜。
他勉强撑着站稳,三角眼里满是惊怒——这女人的腿法又快又狠,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还没等他调整姿势,青鸟的身影已欺至近前,右腿屈膝、左腿绷直,一记凌厉的侧踢直取他胸口,阿昆慌忙抬臂去挡,却只觉手臂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得向后踉跄两步,重重撞在身后一根电线杆子上。
李天宇站在那,脸上的阴鸷早已僵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笑容温和的女人,出手竟如此狠戾,连练过几年武术的阿昆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而刘东站在原地,眉头微蹙,但那边的许萌眼底却舒缓了很多,似乎对青鸟的出手很满意。
阿昆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鼻腔和口腔里弥漫的浓郁血腥味彻底点燃了他的凶性。他揉了揉剧痛难当的手臂,三角眼里的惊怒被一种野兽般的疯狂取代。
“妈的,都给老子上,废了这娘们。”他嘶哑着朝身后那几个早已看呆的马仔吼道,“出了事算我的!”
那几个马仔如梦初醒,互相看了一眼,虽然对青鸟的身手心存畏惧,但仗着人多,还是面露狠色,撸起袖子就要一拥而上。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东,在阿昆出声招呼的瞬间,眼神便是一厉。他脚步一错,身子已然挡在了青鸟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他看得分明,青鸟刚才那几记腿法凌厉依旧,但发力之间,她那刚刚愈合的手腕明显有所滞涩。若是被这几个混混近身缠斗,难保不会牵扯到旧伤,万一有个闪失……
就在这剑拔弩张,混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够了,阿昆,住手!”
出声的竟是李天宇。
他脸色铁青,上前一步,一把按住了阿昆的肩膀。他目光阴沉地扫过跃跃欲试的马仔们,呵斥道:“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退下!”
阿昆梗着脖子,满脸不甘和错愕:“宇哥,他们……”
“闭嘴!”李天宇冷冷的打断,眼神锐利地瞥了一眼四周。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零零散散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路人。虽然已是晚上,但这前门正处闹市街区,灯火通明,远处还有车辆穿梭。
不少人对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再闹下去,恐怕就不只是打架斗殴,而是要招来警察,影响更坏了。
他李天宇还要面子,更要顾及许萌这边的观感,虽然冲突因她而起,但把事情彻底闹大,绝非明智之举。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李天宇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想进局子喝茶吗?赶紧给我滚回车上去。”
阿昆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看面无表情的刘东,又看看李天宇那不容违逆的眼神,再瞥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那股凶悍的气焰终究被现实压了下去。
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怨毒地瞪了刘东和青鸟一眼,这才心有不甘地朝马仔们挥了挥手,悻悻地退向路边停着的车子。
李天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试图挽回一些颜面,他看向许萌,语气复杂:“萌萌,现在看来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晚上回家我再和你解释……”
许萌却根本懒得听他说话,直接将头转向了一边。李天宇已经多少天没有回家她并不记得,以前虽然有离婚的念头,但顾及两家的颜面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但今天这种念头又在心里疯长起来。
两边鸣锣收兵,看热闹的也渐渐的散去。李天宇一伙人也没有心思再进去吃饭,上了一旁的车子扬长而去。
刘东直到对方的车子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身边的青鸟。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她垂在身侧的手上。
“手怎么样?”
他的声音低沉,刚才青鸟动作虽快,发力也主要依靠腰腿,但剧烈的身形转换,难保不会牵动那只刚刚愈合的手腕。
青鸟闻言,脸上那抹人畜无害的微笑又重新挂了下来,“没事,我心里有数”。
刘东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青鸟的性子他了解,她说无大碍,便是不愿他担心。
这时,许萌走了过来。她脸上的寒霜已经消融大半,但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愠怒。
她看着青鸟淡淡的问道“刚才喝得不尽兴,有没有兴趣再陪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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