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大老爷,真不是我干的啊!”
“叔,叔别这样,叔……”
三人手忙脚乱地把孙大洪拽起来。
到了孙大洪家里,孙大洪的老婆给几人倒了水,也不走,也不坐,也不说话,就站在旁边看着。
孙大洪一脸冤枉,说话都带着哭腔:“青天大老爷,人真不是我杀的啊!”
这个“青天大老爷”听得廉杰额头突突直跳。
徐登山偏头对廉杰说:“师父,我纠正过,纠正不了。”
孙大洪一听“纠正不了”,还以为自己这个黑锅背定了,又要跪下,廉杰三人好不容易才把他捞起来。
廉杰说:“我们是警察,是来调查真相的,不会冤枉好人。你现在只需要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如实告诉我们。”
孙大洪脸上有点害怕,问:“我说真话,就不抓我了?”
廉杰见多了这种不懂法又害怕警察的人,当即表示:“只要你没犯法,我们就不会抓你。”
孙大洪于是说:“我那天……我说假话了,我其实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徐登山立即问道。
廉杰皱眉,徐登山立马闭嘴。
孙大洪看了一眼徐登山,然后接着对廉杰说:“我看见老戴要抱姚成功家二丫头,被那丫头甩巴掌了。我就看了一眼,老戴就骂我,叫我赶紧滚,我就走了。青天大老爷,我真就看到这么些了,没别的了。”
老戴就是戴孟新。
姚成功是姚佩的父亲。姚成功和妻子早逝,留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老大姚佳在外打工养活弟弟妹妹,老二是姚佩,老三是姚佑。
廉杰当即叫孙大洪去警局做笔录,后者以为是要蹲局子,吓得又差点跪地上了,好说歹说才肯走。
廉杰三人带着孙大洪刚到警局,迎面看到了一名穿着警服的矮胖男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男人的啤酒肚堪比临盆的孕妇,走起路来也如孕妇一般不自觉地扶着自己的肚子,只是那大马金刀的走路方式实在和孕妇毫不相干。
那人脸上油光水亮,脖子几乎看不见,大热天不穿执勤服,把一身常服穿在身上,常服的扣子紧绷,好像下一秒就会弹射出去。
廉杰只觉得眼前一黑。
廉杰是市刑警大队的,往上往下都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官,但这种直接把“狗官”两个字刻在脸上的属实少见。
市局为了撑门面,通常还是会留几个有真本事的人的,廉杰和他历届徒弟都是这么进的市局;只要廉杰在破案的时候愿意捎上谁谁的名字,大家也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着。
但这种地方警察就不一定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扫黑除恶,当官全凭良心。天都市的官场风气本就不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芝麻大小的官都能逼死老百姓,官方机构就是最大的黑恶势力。
光看眼前这人的样子,廉杰就知道这个案子几乎只能靠市局带过来的人了。
——这还是在没有冤情的情况下。
罗科本要摆谱,远远地看到廉杰,气势不由得矮了一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眼神这么锐利的人。
徐登山才入职两年,虽然拜了刑侦支队队长廉杰为师,但毕竟还是年轻了些,脑子转的并不快,遇到事情也不够稳重,在很多方面都差了点火候。
廉杰和马竞凯因为上一个案子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所以先让徐登山过来调查一下基本情况,等手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才来的,比徐登山晚了几天到。
罗科这两天一直和徐登山打交道,觉得市里的刑侦大队也就这个水平,还不如他敏锐;可是今天,在他第一眼看到廉杰的时候,就知道这名警官并不简单。
罗科放弃拿腔的打算,脸上堆满笑容,迎了上去:“您就是廉队长吧?我是鱼谷镇派出所所长罗科。”
廉杰也礼尚往来地简单介绍了下自己:“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队长廉杰。路上想到了些案件细节,就先去找了孙大洪。”
罗科看了一眼孙大洪,还是那副笑容,说:“没什么,都是为了工作。”
几人把孙大洪带进警局,等到做完详细的笔录,天色已经开始暗了,孙大洪逃也似的闪走了,留下四人讨论案情。
“孙大洪说,姚佩把戴孟新脸都打肿了……”廉杰对着笔录一句一句研究。
廉杰翻开尸检报告,果然,脑袋砸稀烂,看出个屁的肿不肿。
廉杰:“戴孟新看到孙大洪,骂了两句,姚佩准备逃走,被戴孟新抓住了胳膊,姚佩用另一只手打回去……”
徐登山说:“戴孟新右手小臂上有抓痕!之前比对过,不是姚佑的。姚佩已经火化了,没法比对。”
“姚佩已经火化了?”
廉杰感觉自己的眼前又黑了。
死者与姚佩之间的冲突就是最大的突破口,结果最关键的姚佩竟然已经火化了,这还查个屁!
罗科自觉心虚,赶紧辩解:“她是自杀,排除他杀之后就结案了。姚佑刚拿到火化证明就给烧了,我不能连这都拦着吧?”
廉杰忍住骂人的冲动,说:“自杀也是要尸检的,姚佩的尸检报告呢?”
罗科问道:“要不要我把姚佩自杀案的案卷全拿出来?本来应该交到档案室的,出了戴孟新的案子,关联性很大,就先留着了。”
廉杰微笑,转头,看向徐登山,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到这里都好几天了,竟然连看都没看过?”
罗科知道廉杰在指桑骂槐,但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无论自杀他杀,只要是非自然死亡,都得报给县里的刑警队,但姚佩自杀的案子县局根本就没怎么管,反正是上吊死的,看一眼脖子上的勒痕,觉得差不多就给定个自杀。
罗科知道姚佩自杀的事情有很多东西都没搞清楚,但他根本就懒得去管,县里都不管,他一个镇派出所所长有什么好管的。
廉杰看着姚佩的案卷,脸色越来越难看。
“除了脖子,别的地方就没有外伤了?”廉杰质问,“罗所长,你得跟我说实话。”
按照孙大洪的描述,姚佩有非常激烈的反抗,戴孟新和姚佩两人力量上有非常大的差异,姚佩怎么可能不受伤?
这个年代,扫黑除恶还没开始,惩治贪腐还远得很。地方警察手里的权力完全可以掩盖死亡的真相,案卷怎么写,不过一句话的事。
如果要廉杰在孙大洪和案卷里面选一个,廉杰更相信孙大洪。
罗科完全不惧,说:“尸检报告是县里出的,跟我可没关系。再说了,我如果真想掩盖什么,为什么还要以自杀结案?直接定个意外不就行了?”
罗科说得十分直白,但道理没错。
自杀是要写明自杀原因的,总不能在家坐着坐着心一横找根绳子就吊死了。
意外就容易多了,脚一滑路边摔死,随便拍两张差不多的照片当证据,到时候尸体火化,路上人来人往的又把痕迹给抹了,上面查下来也不怕。
反正案卷都是手写的,无非就是编,编的像一点就行了。
刑事案件中的录音和录像已经应用了,但想要普及到这么偏远的乡村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哪怕再过十几年,到了执法录音和录像已经写进程序的时代,很多事情也还是需要靠媒体曝光才能短暂获得热度,而且就算曝光了最后处不处理一样是个问题。
这个偏远的小乡村,就是这些狗官地头蛇们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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