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现在训练正紧，你说的这些，事儿不大，但杂，恐怕腾不出人手。”
虽然知道姜芙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刘师长不得不点出最现实的问题。
他的兵，保家卫国，暂时拿不了扫帚拖把。
姜芙想了想：“目前的教学任务不重，我们可以半天上课，半天劳动，正好给孩子们一个锻炼的机会。另外，就要发挥军属们的作用了，鼓励妇女同志们顶起半边天！”
刘师长忍不住重复她说的最后一句：“妇女同志们顶起半边天……你这话，说得有点意思。”
姜芙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么有名的一句话，现在还没出来！
她赶紧讪笑：“有个军属老家是湘省那边的，我记得她好像说过一句‘妇女是半边天’。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湘省”二字，刘师长微微动容：“就在今年三月，咱们国家的第一批女飞行员驾驶着飞机，成功飞过首都上空，接受检阅！那天正是国际劳动妇女节，多么有纪念意义！听说，主席亲口表扬她们，说‘细妹子不简单，飞得好高’，还鼓励她们要做人民的飞行员。姜校长，咱们要向这些同志学习，也要做人民的教师，做人民的子弟兵！”
一席话，听得姜芙胸中一阵激荡。
她发现来了这里之后，自己也很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感染，主要是大家都有一颗闪闪的红心。
“好！”
姜芙脱口道：“刘师长，那我今天回去就发动起学生和军属们，咱们也来一个大扫除！”
当天，姜芙就带领王张两位老师，给学生们讲了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并宣布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都是上午进行学习，下午进行劳动。
至于劳动范围，就是包括学校在内的整个家属区。
孩子们兴奋不已：“好啊！”
对他们来说，劳动课跟体育课也差不多。
更何况，姜芙不可能真的安排学生去做非常繁重的劳动任务，基本上就是除草、填平水坑，清理地面之类的，让大一点的孩子负责带着小的。
大工程则是交给军属们去做。
妇女们平时也都打扫家里卫生，但听了姜芙的话，再一检查，果然又发现了许多死角。
特别是各家的犄角旮旯里都有小水洼，随着天气变热，里面已经满是孑孓。
“密密麻麻全是，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这要是让它们都长成蚊子，还不把一家人都咬满身包！”
“不光刺挠，你没听姜校长说了，还传播那个啥疾病呢！”
“疟疾！脑炎！”
“对对对，疟疾！”
无数个小水坑被填平，无数个耗子洞被堵上，就连叽叽喳喳的麻雀都因为破坏庄稼和粮食，也被大家盯上了，成了嘴里的一口肉。
姜芙有心阻止一下，想了想，算了，这时候说什么不能吃野味，怕是真的没人听。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陶三娣的态度。
陶三娣不是最喜欢跟自己唱反调吗？
这一次自己又“大动干戈”地指挥大家干这干那，甚至连孩子们都被折腾得团团转，她居然没跳出来指责自己事多，真奇怪啊！
而且，据姜芙观察，陶三娣在托儿所工作期间，竟也严格遵守各项规定，比如监督孩子们洗手，喝凉白开，不咬指甲，自己用自己的水杯之类的。
简直成了优秀员工！
姜芙不知道的是，陶家是个大家族，陶三娣几岁就开始带孩子，不光带她自己家的，还有伯伯叔叔家的。
乡下孩子的夭折率很高，陶三娣甚至记不清有几个弟弟妹妹没活过五岁，是三个还是四个？
村里有个老大夫，说是大夫，其实不过跟着祖上学了几年医，能看一点简单的头疼脑热。
陶三娣记得，他当初就曾说过要把水烧开了再喝，还要清理家中的水缸、瓦罐，及时换水，以免滋生蚊蝇鼠蚁。
至于原因，他只说防止“外邪入侵”，却没提水里有什么细菌，病毒之类的。
现在想想，估计是老大夫也不懂，干脆一律当成“邪物”看待，倒有几分道理。
但烧水太麻烦了，还浪费柴火，谁不是渴了就从井里舀一瓢水喝？
清理水缸瓦罐，说得容易，都是过日子天天要用的东西，不装水，买它干啥？
所以，没人把老大夫的话当回事儿。
直到陶三娣亲眼看着自己带大的弟妹发烧，打摆子，小小的身子抽搐着，最后痛苦地闭上眼睛。
直到陶三娣听了姜芙对那些病症的描述，才知道原来那叫疟疾，蚊子叮人就会传染。
她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场。
不知道是为了那些早夭的弟妹，还是为了那些无知的乡亲，无知的自己。
“事儿多也有事儿多的好处，只要让大伙过得好，你事儿多……咱也认了！”
哭完，陶三娣抹抹眼泪，她咬着牙，自言自语。
又等了两天，姜芙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就被陶三娣给堵在门口。
终于还是来了！
姜芙心说。
她这几天都带着学生劳动，实在累得不轻，想着要是陶三娣找麻烦，就想办法先应付两句，别和她吵吵。
“姜……姜校长。”
陶三娣像其他人一样改了称呼，她皱皱眉头：“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姜芙努力扬起笑脸：“进来说吧，陶老师。”
她推开院门，带着陶三娣走进院子。
院子已经大变样，两边种了青菜，郁郁葱葱，中间铺出来一条鹅卵石子小路，从门口通到屋前。
陶三娣也好久没过来，不禁看得呆住了：“这样一弄还真好看。”
姜芙笑着说道：“慢慢收拾，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
咬着嘴唇，陶三娣鼓足勇气说道：“姜校长，我发现托儿所里不少孩子老嚷嚷肚子疼，还恶心，我摸过他们的肚子，涨得厉害。你说，这是不是啥病？”
她因为紧张所以有几分手足无措：“我问过了，他们来托儿所之前就疼，不是俺们没带好孩子，真的！我们三个都是按照手册上说的……”
陶三娣语无伦次，脸色涨红：“我真的没偷懒！”
来之不易的工作啊，千万不能丢了！
姜芙拍拍她的肩膀：“陶老师，别慌，这不是你们的问题。”
她想了想，还是给陶三娣解释起来：“这是蛔虫病，孩子们以前不注意卫生，肚子里长了虫。”
陶三娣不紧张了，变成害怕：“长了虫？！”
那虫还不得把孩子给活吃了！
她吓得一把攥住姜芙的手：“姜校长，快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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