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水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老爷子，你说的是江湖规矩，绺子规矩，还是你家的规矩？”
江老爷子满脸惊恐，不断摇头，挣扎着想站起来。
连水月接着说：“江湖规矩，谈不拢就不要废话，动刀还是动枪，你选。绺子规矩，不尊重大当家的，插了。”
“姑娘，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你家的规矩了？不好意思，我不是你家里人，不守你的规矩。”
说罢，连水月站起身，从后面的凳子上拿起麻布包，走了过来。
她把我们面前的盘子推了推，放下包，紧挨着江老爷子，坐在了右边。
江老爷子说话都有些哆嗦了：“姑娘，你，你想干啥啊？”
“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敢大喊大叫，敢叫人进来，我就先把你胳膊腿儿都卸下来，然后再杀你全家，一只猫一条狗都不留下。”
“有话好说，不要着急。”
连水月把一盘菜倒掉，盘子摆在我们面前，然后打开麻布包，把我割下的脑袋拎出来，放在了盘子里。
江老爷子见了，嗷的一声叫，又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这时，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老爷，有啥事儿？”
“没事儿，从现在开始，别让任何人进来，你也别进来！”
“好，我就在外面，您有啥就吩咐。”
“你也离远点儿，我们有大事儿要唠。”
“好，我懂。”
说完，江老爷左右看看我俩，松了一口气。
不过，当他看着面前的脑袋时，又吓得身子使劲往后仰，用手捂住了眼睛。
“两位，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干啥？”
连水月慢慢扒拉下他的手，笑着说：“老爷子，还是那句话，看在你姑娘的面子上，我们可以对你客客气气。但是，你得说实话，我的规矩是，不说实话，死路一条。”
说着，她拎起桌上的一壶酒，浇在了这颗脑袋上，把污渍一点点洗掉了。
那一刻，江老爷子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恐。
他努力平静下来，低声说：“姑娘，日本人早就跑了，我到哪里去联系他们啊？”
我抽出匕首，往桌子上一扎：“老爷子，你做的那些买卖，我们都知道，咱就别浪费时间了。”
“好好好，我以前确实帮山里的日本人买过粮食，但是自从去年入冬，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连水月把脑袋往前推推，反手扇了江老爷子一巴掌。
这时，罗老九走了过来，江老爷子似乎看到了救星，赶紧说：“老哥，说句话呗。”
罗老九笑了，又从桌上端起两盘菜，转身就走，嘴里嘟囔着：“我俩那菜不太够，你们继续，继续。”
连水月伸手把桌上的匕首拔下来，拍了拍盘子里的脑袋，又拍了拍江老爷子的脸。
“咱们先问个简单的问题，老爷子，这个人叫啥名？”
江老爷子愣住了，我也愣了一下。
连水月笑了：“怎么，不认识了，我再给你端近一点儿？”
“别别别，认识，他好像叫小川什么，具体名字我想不起来了。”
我瞬间明白了，连水月要这颗脑袋，因为她判断这个死去的日本兵，有可能是王老三派出来的人。看来，她猜对了。
连水月把脑袋往后推了推，点头说：“认识就好。”
江老爷子赶紧说：“他不是，不是说路上冻死了嘛，是你们把他杀了？”
这话一说，连罗老九和钱麻子都放下筷子，走了过来。
我赶紧问：“谁跟你说他被冻死了？”
见他有些犹豫，钱麻子和罗老九都面露凶相，瞪圆了眼睛。
江老爷子吓得腿都哆嗦了，深吸两口气，才开口说：“上回咱一起吃饭，你们也不是这个样的啊！我有点儿晕，真晕，能不能先把这脑袋拿过去？”
罗老九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掏出烟袋锅子，在桌上敲了敲。
“江老弟，我可告诉你一声，这几个年轻人是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其他的本事不说，杀人可是家常便饭。”
说罢，他点上烟袋锅子，抽一口，嘿嘿笑了。
江老爷子哆嗦着抽出烟袋锅子，捏出一小把烟丝，手太抖，全撒地上了。
我接过他的烟袋锅子，压上烟丝，递到他手里，又帮他点上火，笑着说：“抽一口，慢慢说。”
江老爷子抽了两口，平静下来才说：“老哥，你先坐下，年纪大了，还是小心着。”
罗老九这才放下腿，坐在了旁边。
他又叹了口气：“几位，我就是个做生意的，和日本人做生意，纯粹是为了赚钱，没别的意思。”
连水月点点头：“好，接着说。”
“确实有不少日本人逃进了山里，领头的那个佐藤，之前和我比较熟悉。他每隔两三个月，会偷偷派人找我，让我帮着买一些油盐酱醋，药品之类的。一般都是来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小川，另外两个叫山下信二，原田满男。”
“三天——不对，是四天前，山下信二和原田满男又来了，给我一张单子，和以前差不多，也是采购一些日用品。我见小川没来，就顺口问了一句，他们告诉我，来的路上，小川半夜从爬犁上掉进了雪窟窿里，等他们发现，回去把他拉上来时，小川已经不行了。”
我点点头：“剩下那俩呢？”
“带着东西，回去了啊！”
我心里一惊，差一点就赶上了。
连水月赶紧问：“他们要了多少东西，赶着几辆爬犁，啥时候走的？”
江老爷子忙说：“昨天早上走的，这回要的东西也不多，两辆大爬犁，我派人把他们送出了县城。进山之后他们怎么走，我就真不知道了。”
钱麻子叹了口气：“真他娘的倒霉，就差一天！”
没想到，连水月忽然说：“我也没问你，他们进山以后怎么走的啊。”
江老爷子一听，眼神立刻躲闪了一下。
钱麻子肯定看到了，扑上来就是一巴掌：“老犊子，骗我们！”
连水月用匕首抵在他耳朵边儿，低声说：“老爷子，你想不想知道，人的两个耳朵眼儿，是不是通着的？”
江老爷子一听，赶紧说：“在后院，那两个日本人，还在后院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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