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天气也日渐炎热了。
顾教授在去办公室的路上被拦住，脸上罕见的浮现一丝不耐，“你转告他，我周末的时候会回去，不用每天提醒我。”
负责传话的黑衣保镖擦擦脸上的热汗，低头毕恭毕敬地传话：“顾总说想大少爷了，希望您能多回去坐坐。”
所以才会让他们这些手下不远千里跑到这个偏远没人的实验基地来，还是每天都要来，跋涉这么几天，保镖都要哭了。
“他哪是想我了，分明是要我回去接手公司，”顾教授冷嗤一声，“当年把我赶出去的是他，这会儿要认回去的又是他，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哪有这种好事。”
当年顾成景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不愿意接受他爸经商的安排，父子大吵一架后被赶出家门，一个人半工半读挣扎多年才熬成现在的教授。
结果那老头还没放弃，让他回去也是因为还想让他去管公司，完全不在乎他拼命得到的这些成果和努力会不会付之东流……
顾成景向来冷漠的脸上浮现一丝自嘲，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下次别再来了，他有事就让他自己打电话来说。”
一旁的助手看到顾教授的手势，上前一步把还想说些什么的黑衣保镖拦住，“我送你出去吧。”
保镖看着大少爷离开的背影，暗叹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返，苦笑着思考这次要怎么和顾总交代，却见大少爷的助手递过来一瓶水。
“喝点吧，顾教授让我给你的，”助手对他们顾教授的家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领着保镖离开的路上还安慰他：“你也挺不容易的。”
大人物之间的争执对抗，为难的都是他们手底下的凄惨打工人。
打工人保镖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喝到一口清凉的水，顿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走的时候就连步伐都轻松不少：“我还算好的，顾总和大少爷人都挺好。”
顾总虽然总是让他来大少爷面前晃悠，但从来不会把怒火迁怒到他们身上，也不会一个不顺心就随随便便辞退下属；大少爷也是，虽然和顾总僵着，但面对他们这些上门说客的时候没有多少架子，只是交代让顾总自己打电话，还会给他们准备冰水和热茶……
在保镖看来，这对父子还挺像的，要是可以的话，他也希望他们可以尽早和好。
助手当然知道顾教授的好，一听这话立马骄傲回应：“那可是顾教授，当然好了！他可是我们实验基地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保镖好奇眨眼：“为什么？”
助手立马分享：“因为顾教授之前在海难的时候救了我们十多个人！你不知道吧，来我给你说道说道……”
空荡荡的走廊回荡着助手渐渐散去的声音，已经走远的顾教授捕捉到个别关键的字眼，脚步一顿，脑海中不禁再现那天的事情。
水下大量的气泡阻隔住视线，冰冷的海水笼罩全身，本该席卷而来的窒息感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给他开辟了一片狭小却又安全的空间。
意识恍惚的间隙，顾成景感觉自己睁眼了，入目是飘荡的鱼群和渐渐远去的沉船，略微浑浊的海底世界像是蒙尘的历史遗迹，却无法令他分神。
他知道自己在被人拉着带离海底，也知道对方是那个突然出现在船上有些奇怪的女人，可是出乎意料的，在目睹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之后，他依旧无法对那个奇怪的女人产生任何警惕或者恐惧的情绪。
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渴望，他渴望再看一眼对方的模样，就算会看到一些科学难以解释的东西也无所谓，他就是想看一看对方。
可是海水和气泡挡住了他的视线，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的回忆，脑海中都只能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仿佛雾里看花，怎么都看不清，辨不明……
那次落难虽然他们都得救了，但是他没有在获救人群里看到那个人，救助人员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落难者，船上的人也说没有见过她，一致认为是他救了所有人……
他也自己去找过，重回遇难的地方，在海岸边张贴寻人启事，他想找到对方说声谢谢，但怎么都找不到。
其他人也没有一点印象，就好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又凭空消失，带走了所有人的记忆，独独遗忘了他。
顾成景怅然地叹一口气，有些疲惫的推开办公室门，准备先把今天的工作做完。
针对白鲟鱼的研究报告已经出来了，包括每日对它的数据采集也已经整理成册，等顾教授确认后就能收入资料袋。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顾成景在翻看几页后就皱起眉头。
这些数据乍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一次性翻阅就会发现相似的地方，白鲟鱼白天的数据还有些正常的波动，但是一到晚上就变了。
吃的东西从种类到食量都几乎趋于一致，运动的轨迹更是三点一线，进食顶皮球发呆，高度重合的行为比某些动物园里有刻板印象的动物还要严重。
顾成景紧锁眉头，起身出门。
因为上次检查野外水质出了意外，勘测的水质也不达标，无奈之下只能先把白鲟鱼搁置在实验研究所刚腾出来的大水池里，虽然和真正的野外相比还是很小，但好在只有这么一条鱼，算不上拥挤。
江九九沉在水下，昨晚她又偷跑出去当海面救生员了，半夜回来前又突发奇想去搞点别的东西，在外面扑腾了整整一晚，此时只觉得困得要死，整条鱼都昏昏欲睡。
所以当一只大手触碰到自己的时候，江九九并没有醒来，而是任由那只大手在身上搓搓揉揉，就算碰到不舒服的地方也只是轻轻一晃，没有太大的反应。
顾教授半个身体泡在水里，轻抚着水下一动不动的大鱼，眼中盛满了疑惑和担忧。
都这个点了还在睡觉，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轻手轻脚地在白鲟鱼身上四处检查，并不打算惊醒对方，却没想到白鲟鱼在睡梦中也会自发的配合着，格外的乖巧温顺。
到底是专业人士，没多久就确定白鲟鱼没有生病受伤，只是睡着了，稍微松口气的同时又生出一个疑惑——记录里明明写着它昨晚正常睡觉了，今天怎么还是这么困？
莫非这条鱼也是……
顾成景又想起曾经那人和白鲟同时出现过，而且那个人的水性也极好……手指突然顿住，一个堪称荒诞的想法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白鲟鱼莫不是……和那个人认识？
鱼鱼正享受着舒服的头顶按摩，周到的服务突然就消失了，巨大的落差迫使江九九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她微微仰头，像是在疑惑，怎么不摸了？
顾成景和她对视上，陷入思考的人类并不知道鱼心里所想，他试探性地开口：“你知道你的小伙伴在哪吗？”
你知道……她在哪吗？
江九九一脸懵逼，小伙伴？谁？她的小伙伴？她哪来的小伙伴？
总算是把困意赶跑的江九九歪头，就见她家顾教授正盯着自己，脸上还带着紧张和期待，像是还期待那个肯定的回答。
江九九：“……”
啊这，顾教授不会以为还有其他野生白鲟鱼活着，找了一遭后发现实在找不到，所以才病急乱投医来问她这个“同族”吧？
以顾教授的性格来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江九九有些犯难了，她知道自己是最后一条白鲟鱼，不可能存在“小伙伴”，撑死也是和其他族群的鱼群杂交，搞出来几窝血脉不纯的鱼子鱼孙，但要是和顾教授说实话，她自己又不太乐意。
等等……她现在是鱼，实话谎话都说不了啊！
鱼就不该听得懂这些啊！
一想到这个，江九九立马把自己的脑袋低下去，假装自己是条只知道吃喝睡的傻鱼，不再理会顾教授。
顾成景就这么围观着，看着大鱼疑惑歪头，看着大鱼哗啦哗啦拍着尾巴，看着大鱼突然浑身一僵，然后默默下沉。
顾成景：“……”
以往的他或许只会以为这是因为这条白鲟鱼比较通人性，但今天事先带入了灵幻妖异的可能，这才惊觉这条大鱼的异常反应过于直白明显。
这哪是通人性啊，这分明是成精了！
顾成景陷入沉默，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事实真得到佐证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不禁会产生一丝微妙。
奇怪的是，他依旧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就像知道那人并不普通的时候一样，他打心里认为，面前的白鲟鱼也不会伤害自己。
顶多在他这里混吃混喝。
顾成景用极短的时间安抚好自己，又把已经沉到底的大鱼捞起来，接着迂回地试探：“那你知不知道你那小伙伴……”
这次大鱼可没给他试探的机会，江九九一听顾教授还想接着问，大尾巴猛地一摆，呲溜一下就蹿出去老远，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且不说她没有小伙伴，看顾教授这副急切的样子，就算有她也不会说出来！
好家伙，这会儿还没见到其他鱼就是这副模样了，要是真蹦出来一条“小伙伴”还得了！
有她这一条鱼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江九九越想越气，于是又呲溜一下游回来，大鱼尾巴猛地一甩，掀起一个超大的水花，正正好浇了顾大蹄子一脸。
啪——
顾成景没料到白鲟鱼会突然杀他一个回马枪，措不及防被袭击成功，等他抹一把脸再次睁眼，就见作怪的大鱼再一次蹿远了，不仅和他保持着最远距离的对角线，甚至还沉在水底死命埋头，死活不肯出来。
他要是靠近一点，那鱼就会一个翻身改变方向，然后再次光速游到另一个对角线，反正就是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像是吵架时比猪还难抓的女朋友。
顾成景被自己脑子里突然浮现的想法乐到了，他也不再尝试在水里和鱼比速度和体力，抽身离开水池，浑身滴水的走远……然后提来一桶活鱼。
江九九闻到午饭的味道，鱼脑袋一抬，就看见顾成景笑着坐在水池边，被水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匀称紧致的身材，单薄的衣服过于服帖，导致那排列有致的六块腹肌被完美拓印出形状。
因为要下水，顾成景并没有戴上他的金丝眼镜，但没有眼镜的他就像是剔去了儒雅矜贵，随性的动作和眼角勾起的笑意更是让他平添几分爽朗的野性，连带着他手里甩尾巴的小活鱼都被打上鲜活的光芒。
江九九痴痴地看着良久，还是没忍住，默默咽口水，怎么会有这么秀色可餐的男人啊。
还好她现在是泡在水里，这要是人形的时候被蛊住，估计会直接被帅到腿软，到时候怕是老脸都要丢没了。
顾成景以为白鲟鱼还在生气，摇了摇手里的鱼：“先吃饭吧，怎么着都不能饿着肚子。”
小色鱼还在偷偷咽口水，一听这话，摆着尾巴就荡过去了，她这是听人劝吃饱饭，虽说秀色可餐，但她过去只是为了餐，绝对没有秀色的成分在里面。
嗯……可以说是很没出息了，还是自欺欺人的那种。
顾成景勤勤恳恳的当着饲养员，没在这种时候逼迫小鱼继续刚才的对话，而是转而说起自己的事。
其中主要报备了自己这两天的行程，包括但不限于他会回家一趟，用一天的时间处理家事，并在第三天的下午去观看弟弟的魔术表演。
这也是他这次答应回去的主要原因，一段时间没联系的弟弟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是想邀请他作为特邀嘉宾参加魔术表演，语气中满满都是兴奋和期待。
顾成景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家弟弟这么有活力的样子了，同时也是出于对弟弟的愧疚，他欣然答应，并对此表示十分期待。
这会儿把这些事情告诉大鱼，一方面是防止自己离开的这几天让对方担心，另一方面也是藏了点小心机在里面。
白鲟鱼和那人似乎有特殊的沟通方式，他把这些告诉大鱼，说不定对方也能知道，说不定……她也会去。
顾成景抬头看向窗外，目光深沉而悠远，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手边那条大鱼眼中的若有所思。
酷酷炫饭的江九九一听，还真露出一点向往，她只在电视手机上看过魔术表演，还没在现实中见过呢。
鱼鱼好奇.jpg
……
魔术表演的某一大型购物广场的中心，并不是江九九以为的私人展览厅，因为地址过于接地气，她一开始还没找到，一条鱼可怜兮兮的在购物广场乱转悠。
江九九悲伤地咬一口烤鱿鱼，嚼吧嚼吧向着另一层进发，却在即将上电梯的时候顿住脚步，愣愣地看向楼上电梯口挨在一起刮彩票的两个人。
不对，应该是一人一鬼。
两个女人靠在一起，神情专注地盯着柜台上的彩票，一人手拿一个小铁片，正聚精会神地刮彩票。
她们似乎是刚从服装店出来，身上穿着同种少数民族风格的裙子，一蓝一褐的裙摆点缀着丝丝缕缕的流苏，充满了年轻人的活力朝气。
其中明显是人类的那个埋头猛刮，嘴里还絮絮叨叨：“中！中！中！”
一点点刮开后还要仔细对照，生怕自己漏掉任何一个可能暴富的号码，在她的对比下，另一个戴着遮阳帽的女鬼就显得没那么认真了，大概瞟一眼自己的彩票就不再关注，中途还感受到别处投来的目光，转头和江九九对上视线。
江九九：“……”
风娘：“……”
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个非人类显然都认出了对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以至于齐齐愣住。
“可恶！又没中奖！”唯一的人类方云舒噘嘴抬头，就见她家风娘在看别处，循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是个陌生女人。
方云舒眨眼：“风娘，你认识她？”
风娘点头，“你也见过，之前和穆先生他们旅游的时候。”
方云舒呆呆眨眼，没想起来。
风娘又提醒：“他们捡到的小鱼。”
方云舒“呃呃”两声，眼中仍然空茫。
风娘叹气：“……吴大夫说的那条恋爱脑鱼妖。”
“哦哦~~”方云舒突然恍然大悟：“是她啊！”
江九九：“……”
这么个记人法吗？！
还有！她怎么就恋爱脑了！没礼貌！！
好歹有见过一面的缘分，方云舒友好地问候一声：“最近好吗？你手里的鱿鱼看着好香，请问在哪买的？”
江九九乘着电梯飘上去：“挺好，吃嘛嘛香，人家店里断货了，想吃的话我这里还有几串。”
可能是这个人类女孩过于自然随性，江九九居然也没多少扭捏尴尬，还把手里的大袋子递出去。
方云舒和风娘伸头一看，哇！满满一大袋的烤鱿鱼烤大虾烤小黄鱼，大概一数五十多串，简直香迷糊了。
好吃的在眼前，哪有放过的道理！
方云舒从中挑出几串，也没白拿人家的，从自己这边匀过去一大杯没喝过的奶茶：“茶姬家买一送一，这是我们刚买的，挺好喝的，尝尝。”
因为买一送一，方云舒和风娘一人两杯，这会儿正好可以给大鱼鱼。
江九九吸管一插噘嘴一吸，眼睛顿时就亮了。
新口味！香香！
可能是有过一面之缘，也可能是美食的力量，反正她们三个很快就熟络起来，寻了个没人的按摩椅休息闲聊。
江九九吸溜吸溜喝奶茶：“今天也不是周末啊，你们上班族不是要工作嘛？”
怎么会出来逛街玩？
方云舒吧唧吧唧：“请假了，认识的小孩要举办魔术表演，我俩来给他捧场，顺便买几身新衣服。”
前段时间风娘肩膀上的黑色纹路也淡化消失了，正适合在大夏天穿漂漂亮亮的清凉风小裙子。
江九九一愣：“小孩？魔术表演？你们原来认识啊。”
方云舒没反应过来，还在吧唧吧唧：“认识什么？”
于是两边的姑娘们把各自的情况串了串，这才发现，原来顾教授是那个顾家的大少爷，同时也是魔术小孩顾小少爷的哥哥。
江九九和方云舒不禁同时感叹——
“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命运多舛的顾家啊。”
风娘：“……”
唯一看上去靠谱一些的厉鬼同志在一旁听她们说话，目光却看向另一边，像是又发现了什么东西。
“这次又是谁？”方云舒不知什么时候把头蹭过来，一脸好奇地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江九九也伸直了脖子，同样一脸茫然。
风娘顺手揉揉搭在自己腿上的毛茸脑袋，声音平稳和煦：“有不少‘人’来了。”
人类，妖怪，神仙……气息都有意收敛，但还是露出一丝混杂在一块儿，把这地方的气息弄得更加混乱。
方云舒“哦哦”两下，又看向江九九：“九九你也是妖怪，怎么看着没什么反应啊？”
江九九摆摆手：“年少无知的时候疏于修炼，惭愧惭愧。”
以前忙着给渣男搞钱搞事业，法术方面过于懈怠，再加上还受了伤，她就算想把这方面抓起来也要一段漫长的时间，和风娘这种实打实的千年厉鬼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鉴于最厉害的风娘没有其他反应，方云舒和江九九也没对那些成分复杂的牛鬼蛇神过于紧张，吃吃喝喝逛了一路，到时间到再去魔术表演的临时后台。
只是在去那之前，风娘先带她俩绕了路，方云舒不知道原因，却还是挽住对方的胳膊乖乖跟着，顺手拉上同样满脸茫然的江九九。
“风娘，我们要去……”方云舒话头一顿，抬眼间就看到不远处抓娃娃的熟人。
清瘦的男人正目光专注地操作着抓娃娃机的摇杆，哪怕在这种炎炎夏日，他却依旧身着长衫长裤，明显能看出身体抱恙，一缕微长的发尾垂在耳边，更是将那清润的侧颜勾勒得孤冷遥远。
守在他旁边的高大男人却是将那份遥远冲淡了些，半步距离远超朋友的界限，半垂的眼眸也时不时盯着对方，远远望去偶尔会给人种错觉，像是皓月当空的巨龙，于碧波清泉之上揽月入怀，固守一方。
明明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俩家伙却硬是给人一种无法插足的距离感。
方云舒蓦然瞪大眼睛：“穆老板！”
没错，在那边无意识挥洒狗粮的两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穆重和秦无寒。
穆重闻声回头，却是早有预料一般地开口：“你们倒是比我想象中慢一点。”
“？？”方云舒一脸问号的蹭过去：“老板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开透视挂了？
穆重看向打招呼的风娘和江九九：“她俩的气息都没隐藏，想要辨认很简单，我还隔空跟风娘说了一声，让她把你们带过来。”
方云舒：“……？？？”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怎么不知道？？！！
风娘跟她温声解释：“老板他们本来没有暴露，只在我探寻方向的时候泄出一丝气息，那是在告知我位置。”
所以她才会带着云舒和鱼妖找过来。
方云舒恍然大悟，又探头探脑接着问：“所以老板你们……也来看那小子的魔术表演？”
老板之前救过顾家小少爷，这会儿来看望一下，似乎也正常。
没想到穆重摇头了：“这次只是巧合，我们在追一只流水化形的精怪，它逃到此处就不见踪影，我们才在此逗留。”
方云舒震惊：“流水化形，这么牛逼！”
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吗？怎么水都能成精啊！
穆重点头：“不过那家伙还没完全化形，只诞生出一点本能，察觉到我们的气息就溜了，不太好抓。”
这种自然诞生的精怪本就难抓，要不是那家伙诞生的地方刚溺毙了一个贪凉下水的人类，穆重根本不会掺和进来。
寻常精怪成精倒是没什么，但沾了人命因果而诞生的精怪大概率会引发灾难，要么捉住困于一方空间，要么送去历一下雷劫，把那身因果劈干净。
穆重他们就是来实施第二套方案的，只是可惜对方逃了，只能关起门来，在这里面一边转悠一边慢慢缩小空间。
他说道：“叫你们过来只是提醒一下以防万一，不用太紧张。”
那精怪暂时还在可控范围内，也就跑的快些，不是特别难对付，风娘和江九九万一真遇到了，在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也不会太被动。
至于方云舒，小姑娘带着符纸还很机灵，再加上有风娘时刻守在身边，不会有事。
穆老板没有长篇大论的习惯，简单交代几句就让姑娘们接着去玩了，他自己则是继续和秦无寒执行并不仓促的双人任务。
秦无寒看他：“结束后看魔术表演吗？”
穆重想了想：“要是能赶上的话。”
他也挺好奇那个小孩现在怎么样了，去围观一下也好，只是在那之前……
穆重走向电梯：“先把最后的一二层排查完毕。”
……
这边的三个姑娘没再去逛街，主要是方云舒和风娘有些担心顾小屁孩，而江九九则是担心顾大教授，殊途同归的担忧导致她们提前去表演现场。
方云舒的步子都加快了不少，语气不免有些着急：“心好慌啊！我记得那个小屁孩水性不好……”
风娘跟在她旁边，飘逸的裙摆挡住她半飘的步伐，步履匆匆的厉鬼略带犹豫地提醒：“……他会潜水。”
方云舒慌张：“可是上次玩的时候他都只能潜水12米。”
风娘叹气：“……那是因为他这个年龄段只能潜水12米。”
江九九在旁边不禁感叹：“你俩好像网上的00后父母啊。”
时而靠谱时而离谱的……
方云舒气喘嘘嘘地反驳：“我才……不是……那个……逆子的妈！”
重点是这个吗？而且……
江九九也开始微喘：“怎么又成逆子了？”
风娘取下方云舒身上的大包小包帮她减轻负担，还尚有余力的解释：“前两天她做的娃娃被当做垃圾扔了，还在生气。”
方云舒大喘气地强调：“那……做的是……我俩！”
她做的那么惟妙惟肖，为了突出特征还添了簪子头饰，结果小屁孩居然没认出来，简直气死她了！
逆子！！
风娘想起那两个脑袋上插满针和簪子的布娃娃，从躯干到四肢都很抽象，比诅咒用的扎针小人还粗糙许多，默默撇眼闭紧嘴巴，拒绝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表演的后台是个闲置的房间，平时用不着，只会在这种有演出的场合被临时用来充作摆放道具以及演员化妆的工作间。
而此时工作间里只有今天的主人公顾成熹，毕竟是首次在公众面前表演，小孩多多少少有些紧张，正抓紧时间在无人的房间里一遍遍练习动作和表情。
顾教授就是在这时候敲门进来的。
“很紧张？”
“哥！”顾成熹惊喜地凑过来：“你这么早就到了！”
他还以为要表演的时候才能看到哥哥呢。
顾教授蹲下，给许久不见的弟弟一个较为亲昵的拥抱，“难得你专门给我弄了个特别嘉宾的位置，我当然要早点过来捧场。”
顾成熹嘿嘿笑：“位置有很多的，你就算晚来也不会站着。”
很多……
顾教授沉默一秒，幽幽地掐上他家弟弟还没有消失的圆脸：“我以为特别嘉宾只有我一个，没想到人还不少。”
傻弟弟不懂大人的争风吃醋，还在嘿嘿的开心：“我第一次登场演出嘛，就想让你们所有人都看到。”
虽然他最希望到场的两个人不会出现，心里有点小失落。
顾教授看出弟弟的表情不对，大手在弟弟脑袋上一揉：“还有人没来？”
“不算吧，”顾成熹低头，解释道：“他们没收到邀请，不知道我有表演……”
主要是他连怎么邀请都不知道，那两个人就像是做的一场梦，他甚至不能和其他人说，因为没人会相信他。
脑袋上的大手力度突然一重，顾成熹被带着左右摇头，脑浆差点被摇匀的时候就听到他哥的声音。
“那就录下来，有机会再拿给他们看。”顾教授把不符合小孩的愁苦粗暴摇走，主打一个高效。
现在都4202年了，能用科技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哦哦哦……”顾成熹晕晕乎乎，又和他哥说两句话，看一眼时间准备最后再排练一遍。
就在顾教授要离开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房间里传出来，“啪”的一声，像是什么液态的袋子从高处掉落。
顾家兄弟齐齐愣住，回头看去，就见一大滩的半液体的蓝色物质堆砌在角落，正上方还有一个已经坏掉的通风管道。
那团蓝色很像是史莱姆玩具，还在一点点往屋子里蔓延，q弹的表面水润光滑，随着蔓延一点点融化，最高的地方还在循环着收缩展开，像极了动物的呼吸过程。
顾家兄弟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得一愣，还是顾教授的反应快些，抱起他那还在呆愣的弟弟就往门口跑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先退到安全的范围总没有错！
只是那东西似乎也被顾教授逃跑的动作吓住了，弹了几下就轰然炸开，一股不符合科学常理的水流从它体内喷出，顷刻间就吞没了整个房间。
顾教授的速度没那海啸一般的水浪快，只是转瞬的功夫就被大水拍到墙上，发出好响的一声。
“唔！”
顾成熹被他哥哥死死抱在怀里，听到他哥哥的闷哼当即大惊：“哥！”
“闭气！”顾教授五脏六腑都在疼，却还是没有放开手：“护住脑袋！”
边上用来放置东西的大柜子也被激流冲倒，卷着朝他们这边袭来，顾教授这会儿根本躲不开，只能勉强侧身把弟弟塞在怀里。
砰——
一声巨响，顾教授却没感觉到身体再添新伤，勉强在水中眯眼看去，却看到一条眼熟的巨大鱼尾巴。
顺着尾巴往上，是一个半人半鱼的生灵，她的长发在水中轻盈飘逸，露出的半张侧脸严肃又警惕，熟悉又陌生。
她来了……
顾成景在水里说不了话，他的目光在江九九和脸和尾巴之间来回游移，很快又定格在对方的尾巴上，熟悉和伤疤印在眼中，同时上方还有一条新增的血痕，显然是刚刚为了救他们弄出来的。
江九九没看身后的顾家兄弟，她挡在前方警惕着面前的水妖，脸上还带着一丝强忍着的扭曲。
尾巴被柜子尖尖撞到了！疼死鱼了！！
她们本来还只是在路上小跑着，并没有直接使用灵力，江九九是察觉到自己在顾教授身上留下的印记出现剧烈波动，这才借着印记光速传送过来，赶在大柜子把两人砸成肉泥之前一尾巴将人救下。
江九九又几尾巴把其他涌过来的桌椅板凳全抽开，用狰狞的表情忍住即将脱眶而出的生理泪水，估摸着争取的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向着顾家兄弟的方向游去。
无形的水仿佛被激怒了，数道水流形成的漩涡朝着江九九他们的方向冲去，却又被突然出现的满屋白绫硬生生打断。
白色的绸缎飞舞着，顷刻间就把战场变成了灵堂。
最前方的位置又多出一个人，猩红如血的鸳鸯嫁衣翻飞摇曳，满身金玉碧翠更是富贵如盛世牡丹，可惜眼眸漆黑面色青紫，不带一丝活人的生气，曾经再绝代风姿，现如今也只是一具新娘艳尸。
江九九给顾家兄弟提供水下呼吸的泡泡，还不等她说话，毫无保留的千年厉鬼威压就落了下来，差点把她这个队友一起按跪下。
修炼没跟上的江九九起了半身鸡皮疙瘩，头都不敢回，怂唧唧地抄起一大一小就往外面游，半途还因为没憋住，吓得打了个嗝，吐出的泡泡正好糊顾教授脸上。
哪怕有流水阻隔，还是能依稀辨认出奶茶和烤海鲜的味儿。
顾成景：“……”
守在门外的方云舒也没有闲着，一张张绘着符文的符纸在她身边有序飞舞，然后定定贴在被破坏的门上，浮空的黄纸仿佛自带气浪，把所有溢出来的水全部堵在此处，硬是把危险的范围圈定在这一处。
她平日里跟着风娘学了些高级符纸的使用方法，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但是一直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方云舒瞅着逐渐涨大变鼓的封印，心惊胆战地再贴一层上去，抽空还掏出手机给穆老板打电话。
大佬！救救！
“开个门！”
顾教授和顾成熹从封印里飞出来，方云舒还来不及去扶人，就见门内的江九九啪啪敲着封印的符纸。
专门隔绝封印妖物的符纸，到底是没有放过同为队友的江九九。
方云舒一震，冲过去就要从封印上扣个小门给队友，但奈何时机不好，连符纸都没有碰到，就被顾家的一大一小推到旁边。
啪——！
又是一声巨响，封印被直接冲毁，冲出的水流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砸向墙壁，里面不仅有条大鱼，还卷着许多桌椅板凳的残骸，这要是直接冲方云舒脸上，她这个人类能当场复刻肉泥的做法。
“咳咳！哥，小舒子，你们还好吗？”最小的顾成熹不小心呛了口水，一身狼狈地抬头看向其他两人。
“咳咳，”同样狼狈的方云舒看着越来越多的水，抗起顾成熹就跑：“这话等会儿再问！先跑！！”
顾教授脸上的金丝眼镜早就没了，他也没在意，起身后却是往大部队相反的方向跑去。
方云舒抽空回头一看，就见人高马大的顾家大少趟着水，从一片狼藉中刨出焉巴巴的江九九，一个公主抱捞起来后才往她这边赶。
方云舒瞪大眼睛，被抱着一脸茫然的江九九也瞪大眼睛，一人一鱼在逃亡求生的路上对上目光，隐晦又短暂的交流——
“你受伤了？”
“没呢，就尾巴疼，缩那里面躲会儿。”
“他怎么把你挖出来了？”
“可能以为我身娇体弱？”
方云舒沉默了，她回想一番， 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顾家老大好像不知道在场会有生命危险的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类。
所以……方云舒的视线在男人和江九九来回扫荡，然后恍然大悟地捞着顾小崽子往边上跑两步。
哟嚯~~
这边的动静不小，穆重和秦无寒很快就赶过来。
穆重的目光先是落在那明显不对劲的水上，然后又在顾教授和顾成熹身上一顿。
方云舒看到来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老板！救救！！”
在几人身后，涌出的水声势渐小，以厉鬼姿态现身的风娘从房间里飘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巨大的白绫包裹物。
那不停涌动的水妖被死死锁在其中，想要出来却强不过千年厉鬼，只能不停挣扎。
风娘也看到了穆重，有些吓人的死尸脸上闪过焦急：“还有一部分逃了，我抓不住……”
走廊上还有不少涌出来的水，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些水的蔓延速度不太正常，更像是在偷偷摸摸蛄蛹着逃跑。
一听到厉鬼的话，那家伙又故技重施，鼓成一个个泡泡，然后轰然炸开，变成细小到肉眼难辨的水雾四散飞开，想要借此逃出生天。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以逃跑的方向也很多，只要其中的一滴水珠顺利逃离，这份危险就不会消失。
穆重的反应也很快，当机立断抬起左手，翻手打了个响指。
一束淡青色的光突然从侧面发出，将大片水雾笼罩其中。
少数化作雾气的水还想着逃离，却不知这只是开始。
让人逃了一次，穆重迅速吸收了不久前的失败经验，痛定思痛的决心十分坚定，从那流水都渗不出去的密度就能窥探一二。
娃娃机、墙角、电梯口……无数细小的光束如同丝线一般射出，于空中编织出肉眼无法察觉的细网，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硬是没留出一个死角。
化形的水妖逃无可逃，没一滴承载意识的水珠能越过这天罗地网，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尽数捕获，通通塞到了专门用来逮它的牢……花盆里。
方云舒就这么看着逼格拉满的穆老板面露逼格拉满的微笑，用着逼格拉满的招式，最后却把敌人塞进逼格拉得没那么满的花盆里，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很想吐槽，但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开始。
毫不拖泥带水的解决完大事，穆重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几个狼狈的人身上，眼中还带着些许意外。
都是熟人，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时候碰在一起了。
虽然水妖带来的洪水没了，但那些被破坏的残骸和痕迹都还在，总不能一直用藏匿的法术遮掩。
临时清理工小秦上前两步：“我去打扫现场。”
穆老板并不挽留，甚至挥两下手：“去吧去吧。”
秦无寒：“……”
几个姑娘没怎么受伤，很有活力的主动要求帮忙，屁颠屁颠地朝着事发现场跑过去，顾家一大一小对视一下，也想跟过去，却被一道声音止住。
“你们来我这边，”穆重朝两人招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和煦，如同播撒的阳光般温暖。
待到两人走近，穆老板从兜里递给他们两小瓶乳酸菌：“新研发的甜口药，治疗的效果不错。”
顾教授就不用说了，为保护弟弟受了不轻的伤，他俩还为了救方云舒，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擦伤。
顾教授接过“甜口药”，他还有很多疑惑，面前的花店老板就是突破口，一会儿要抽个时间和对方好好聊一下。
顾弟弟倒是没想这么多，道一声谢，打开盖子就一口气吨吨吨。
穆重颇为感叹：“也算是缘分吧，若是你们没有受伤，我还要纠结一下，怎样才能把这稀释的孟婆汤给你们灌下。”
稀释的……孟婆汤？！
顾教授一顿，随即猛地瞪大眼睛。
……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好在这次没出什么大问题，顾小少爷的魔术表演如期开始。
台上身穿优雅西装的小魔术师绅士鞠躬，翻手间飞出两只纯白的鸽子，作为这场表演秀的开头。
浮空的魔术礼帽旋转一圈后回到手中，从中迸射出火花和扑克牌，被观众写上标记的纸币从无数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炫酷的彩片和萦绕的烟雾作为数次变装和瞬间消失的助演。
每一个动作都出乎意料，每一个瞬间都惹人惊叹。
那双尚且稚嫩的双手有着非同一般的灵活，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一场视觉上的盛宴。
下方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光影闪烁之间吸引来越来越多的驻足者，在这个热闹如沸水的地方，却有个地方略微安静。
最靠近舞台的观众席间，有两个空荡荡的椅子很是凸出，显然有两个特殊的嘉宾没能如约到场，有站累的人朝那边投去渴望的目光，却又不知为何，很快就放弃了想法。
在酷炫的表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台上的顾成熹在掌声中朝下方望去，目光触及某处时却猛地顿住。
那两个空荡荡的椅子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人，一个是手短脚短的稚童，含笑的眉眼裹带着不符合年岁的成熟，星光熠熠仙气萦绕；另一个是温婉典雅的女人，曾经披散的头发盘成了好看的云鬓，坐在人群中并不惹眼，但若仔细看去才能发现，她的身体呈现半透明，连慈祥的笑脸都笼罩着薄雾般的模糊不清。
那两个人都救过他，一个在黑夜中让他看到魔术的美好，一个在寂寞的时候给了他温暖到极致的拥抱和支持。
他本来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此时台上台下相见，人声鼎沸光影重重，横跨时间回首过去，仍能寻到那驻留此地守护他的身影，仿佛从未离开一般。
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尖，观众们只看到魔术师突然露出更加开心的笑脸，后退几步猛然挥手，洒下直冲天花板的火树银花，星光闪烁如梦似幻。
限定版穆重重笑容不变，微微偏头，看向的却不是女人，而是她下方的椅子：“你来的还挺快。”
“那当然！”
椅子下面探出来半个猫猫头，隐约还能看到对方背上的翅膀，以及支撑着法术的爪子。
那是许久未见的穷奇。
穷奇在空间有限的椅子下面伸个懒腰，“小婉她还在受罚，又实在挂念这个小孩儿，只能我带她来云参与一下，这要是来晚了，她肯定会伤心的！”
所以他专门跑来当猫形手机，远程全息云视频，主打一个先进。
“那哥你呢？”穷奇抬头：“你干嘛变成小孩儿的样子？”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戏码？
穆重重又端端正正坐回去，童稚的脸老神在在：“机缘巧合而已。”
机缘巧合，也是因果命定。
……
实验基地就算晚上也不会关灯，像是彻夜灯火通明的大城市。
放假多日的顾教授结束了最后的放纵，于黑夜中赶回实验基地，再次开始自己的工作。
一般这时候，他会先去更换工作服，之后再回到工作岗位慢慢处理这几天堆积的数据，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顾教授一回来就直奔白鲟鱼的水池，路上还捞走了给对方处理伤口的急救箱。
啪——打开灯，只见水中沉下去一条鱼尾。
江九九：“？！”
江九九整条鱼都呆了，她比顾教授早回来，变回原形泡水里才发现自个儿受伤了，本来还想处理一下，谁知道对方一反常态来找自己。
顾教授两话不说就扑通下水，游到还在呆愣的大鱼旁边，伸手捞过对方的尾巴。
只见那有道旧伤疤的鱼尾上方，又多了一条刚止住血的伤口。
顾教授一言不发，低头给对方处理伤口。
微微的痛痒总算是唤醒了江九九的意识，只是刚回神又想起什么似的，瞬间僵住一动不动。
顾教授怎么知道她受伤了？！
他又不知道自己是那个人？？！！
什么情况啊这是？？！！
顾教授垂眸，看到某条大脑死机的鱼又在缓缓下沉，那长长的前端都已经快要触底了。
这条鱼是真的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就算变回原形也没有多少进步，和几小时前瞪大眼睛惊叹魔术表演的时候一样。
名为妖怪的美丽生灵直率可爱，某些方面更是如同稚童一般天真，从水中付出，带着一腔真诚接近人类，能看到这一幕的人类是好是坏却全看命数。
他又想起之前把白鲟鱼救下的时候，那个渣男口中念叨的“妖怪”，以及那时候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白鲟鱼。
每一道伤疤都是对方白白付出的真心……
顾成景轻拂着鱼尾，假装抱怨地解释：“我看到你那旧伤要再次上药的字条，趁现在有空就提前来了，怎么你在水池里还把自己伤了？”
上完药后，他在大鱼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一下：“下次小心一点。”
江九九听到解释后眨眨眼，有些狐疑地扭头，真就这么巧？
她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不过事情好像只能这么解释才说得通，江九九也就没再多想，哪怕她偶尔会有种被看透看清的毛骨悚然感。
嗯……应该确确实实没什么事儿吧？
大鱼半个脑袋探出水面，迟疑地吐出一串泡泡。
……
另一边的花店正上演着你来我往的勾心斗角。
秦无寒：“手机交出来，你今天不能再熬夜了。”
穆重：“我又不是小孩子大学生，怎么可能熬夜……”
秦无寒眯眼：“那你的黑眼圈怎么来的？”
穆重瞪大眼睛：“我都扑粉了，你怎么还能看见？！”
一招之差落了下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张开双臂一脸坦然：“我今天可没那手机，不信你搜。”
秦无寒不与他掰扯，俯身把人抱起就往卧室走去：“我今晚和你睡，寸步不离的看着你。”
穆重当即深吸一口气，还带这么玩的？！
微凉的身体被炙热包裹，穆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体温不高，不等他感受一下，就被小秦同学很有效率的洗洗涮涮，然后塞进被窝。
一片黑夜中，秦无寒看着穆重：“你没有给那个顾教授喂孟婆汤？”
穆重把手贴在面前的胸大肌上，闻言开口：“他自己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他就不会强逼人家忘记好不容易知晓的真相。
虽然这样会让穆重自己多承受一份因果的危险，但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个，毕竟那一人一鱼之间还会有更多的羁绊，他不想过多的掺和其中。
至于之后顾成景会不会和江九九说开，而江九九会不会和他改变关系，这就不是他现在该知道的了。
秦无寒把胸口作乱的爪子握住，“那你怎么还把他弟弟的记忆清空了，厚此薄彼？”
穆重双手受限，又把脸贴上去，还上下往复地蹭蹭：“小孩子受惊容易发烧生病，这么刺激的经历还是长大些再说吧。”
小孩难得举办个魔术表演，可不能让他被这些事情影响水平发挥。
“你啊，”秦无寒似是无奈地轻笑，又把人抱紧了一些。
神爱世人，殚精竭虑，如那山间野树清风，在无人知晓处生生不息。
不对，还有条青龙守在一旁，目睹一切。
龙说——
辛苦了，木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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