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和李援朝两伙人再次来到什刹海西海，临近年底，寒风呼啸，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随时要塌下来。凛冽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刀子般刮过两伙少年的脸。什刹海的湖面早已结冰，冰层泛着青白色的冷光，边缘处裂开几道黑黢黢的缝隙，像是冻僵的伤口。冰层下，暗流涌动，偶尔发出“咔嚓”的闷响，岸边的枯柳枝条在风中抽打，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棒梗站在冰面上，呼出的白气在眉梢结了一层霜。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工读学校的男孩，个个眼神凶狠，手里攥着三角刮刀、铁链和磨尖的钢筋。对面的李援朝也没闲着，部队大院的少年们清一色军绿色棉袄，不少人手里握着父辈留下的战利品——日式军刀、美式匕首，甚至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骑兵指挥刀。
两伙人隔着十几米对峙，谁都没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几个月的斗殴早已让他们之间的仇恨发酵成不死不休的怨毒，言语已是多余。
李援朝缓缓抬起手，军刀斜指棒梗，声音冷得像冰：“今天，咱们得有个了断。”
棒梗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正合我意。”
下一秒，李援朝猛地一挥手，暴喝一声：“动手！”声音像刀子一样劈开凝滞的空气。
两拨人瞬间撞在一起，金属碰撞声、怒骂声、惨叫声炸裂开来。棒梗一个箭步冲上去，三角刮刀直奔李援朝的腹部，李援朝侧身一让，军刀横劈，刀锋擦着棒梗的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线。棒梗不退反进，一脚踹在李援朝的膝盖上，趁他踉跄时，刮刀狠狠扎进他的肩膀。
“啊——！”李援朝痛吼一声，反手一刀砍在棒梗的手臂上，鲜血顿时喷溅在冰面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操你妈的！”棒梗咬牙忍住，反手一刮刀扎向李援朝的大腿。李援朝闷哼一声，军刀猛地往下一压，刀背狠狠砸在棒梗的手腕上，刮刀当啷一声掉在冰上。
周围已经乱成一团，铁器碰撞、骨头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刘冲被一个部队大院的少年按在冰上，铁链勒住脖子，脸憋得紫红；吴大成则发了疯似的挥舞着钢筋，砸碎了一个对手的牙齿，可下一秒就被军刀划破大腿，踉跄地跪倒在冰上。
棒梗和李援朝滚在一起，冰面在他们的扭打下“咔嚓”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棒梗的刮刀已经掉了，他死死掐住李援朝的脖子，指甲抠进皮肉里。李援朝双眼充血，军刀也脱了手，却从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匕首，猛地扎进棒梗的侧腹——
“噗嗤！”
棒梗闷哼一声，剧痛让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瞬，李援朝趁机翻身压住他，匕首高高举起——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炸开，所有人瞬间僵住。
李援朝握着滴血的匕首，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无边的恐惧迅速把他给包围。棒梗捂着腹部汩汩流血的伤口，踉跄着向后退。鲜血在苍白的冰面上洇开刺目的红，每退一步都留下血脚印。
"；不许动！"；四面八方突然亮起手电强光，冰面四周黑压压围满了公安干警。王所长举着喇叭厉声喝道："；把凶器放下！"；
李援朝手一抖，匕首"；当啷"；掉在冰面上。棒梗趁机想跑，却听见脚下冰层发出不祥的"；咔咔"；声。他僵在原地，腹部的剧痛让视线开始模糊。
"；救...救我..."；棒梗突然跪倒在冰面上， 棒梗眼前发黑，恍惚看见刘冲他们像受惊的老鼠般四散奔逃，却在河岸处被埋伏的民警一个个按倒在雪地里。他试图爬起来，却一头栽倒在冰面上，脸颊贴着刺骨的冰，看见远处李援朝也被三个警察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快！救护车！"；王所长的声音忽远忽近。棒梗感觉有人把他翻过来，冰凉的金属扣住了他的手腕。
"；妈..."；他无意识地呢喃着，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秦淮茹死死拽着他胳膊说"；别去"；时那双通红的眼睛。
救护车的鸣笛声中，棒梗被抬上担架。恍惚间，他看见赵鸿成蹲在李援朝身边说着什么，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患者腹部贯穿伤！血压持续下降！"；医护人员急促的喊叫声中，棒梗感觉生命正随着鲜血不断流失。他忽然想起那个藏在床底下的破布包——里面应该还剩一百多块钱...
雪花开始飘落，棒梗的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的意识里，他听见大夫说："；患者脾脏劈裂大量失血，快送手术室…… "；
李援朝的父亲李振华正在军区开会，突然接到秘书急匆匆递来的纸条。他眉头一皱，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首长，怎么了？"；旁边的参谋小声问道。
李振华强压怒火，沉声道："；家里有点急事，会议你替我参加。"；说完大步流星走出会议室，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踏出急促的声响。
吉普车上，李振华听着警卫员的汇报，太阳穴突突直跳。
"；混账东西！"；他一拳砸在车门上，"；说了多少次让他收敛点！"；但随即又紧张地问："；那个受伤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人民医院抢救，听说伤到了脾脏..."；
"；去派出所！不，先去医院！"；李振华突然改口，"；让王院长亲自安排最好的外科大夫！"；
人民医院手术室外，秦淮茹瘫坐在长椅上，双手死死攥着。
走廊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秦淮茹抬头，看见几个军人簇拥着一位两鬓斑白的高级军官快步走来。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这位就是伤者家属吧？"；李振华摘下军帽，在秦淮茹面前蹲下，"；同志，你放心，我已经调了军区总院的外科专家过来..."；
秦淮茹愣愣地看着这个气质昂扬的男人，突然疯了似的抓住他的衣袖："；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家！"；
旁边的警卫员刚要上前，被李振华抬手制止。他任由这个歇斯底里的母亲撕扯自己的军装，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以军人的荣誉向你保证，一定会救活你儿子。"；
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看到李振华时明显一怔："；首长..."；
"；孩子怎么样？"；李振华和秦淮茹同时站起来。
"；脾脏破裂已经切除，肝脏也有损伤..."；医生擦了擦汗，看了眼李振华和秦淮茹，"；不过命保住了，好好休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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