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机你们听说过吗？”伊辉开口第一句话就扯到国外去了。
“弗朗机？可是常来我大明沿海的那些外藩？”冀元亨问道。
“外藩？嗯。不错。就是那些外藩。”伊辉不由在心中感叹，大明就是大明啊。对老外的称呼就不一样。一时间都让他反应过来。
要是换做在后世的清朝，那还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洋大人啊。可这些老外在大明眼中，也就只是个番邦而已。
简简单单一个称呼，就能看出两个王朝对待外族的底气和心态。
“弗朗机怎么了？在下虽然没见过那些外藩，但多少也有所耳闻。”冀元亨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和王阳明在一起混了这么久，这点眼界还是有的。
而这些在小天师那里，就属于知识盲区了。于是他只能闭口不言，耐心听着。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弗朗机船队所用的武器？”伊辉问道。
“武器？他们用什么武器？”
“他们现在除了用传统的刀剑之外，还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火绳枪。”伊辉解释道。
“火绳枪？这个在下知道啊。我大明也有神机营。全是配备火绳枪。只是据说火绳枪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上阵杀敌有时还未必有刀剑好用。”冀元亨显然是对火绳枪有所了解的。
伊辉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现在的火绳枪确实不怎么样，一是装填速度太慢，等你开一枪的时间，一个熟练的弓箭手都射出十箭了。二是精度欠佳。火绳枪发射后的弹丸命中率太低，远不如弓弩精准。三是受环境影响严重，一旦雨天基本就无法发射。”
“但是。这火绳枪虽然有这么那样的缺点。却是实实在在的热武器了。”
冀元亨和小天师互视了一眼，他们都不明白伊辉为什么要说这些。这和火药是四大发明有什么关系？
“伊兄？什么是热武器？”小天师问道。
伊辉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疑惑，继续说道：“这是在下给武器之间的一种划分，但凡是靠火药燃烧后而造成伤害的武器，就叫热武器。反而言之。冷兵器就是直接用来斩击和刺杀的武器。都算做冷兵器。”
冀元亨还是有点没听明白：“这样划分有什么意义？你说刀枪棍棒我还能理解，那弓弩呢？弓弩总不是直接拿来斩击和刺杀的吧。这也算冷兵器？如果说火绳枪是热武器，在我看来，他们和弓弩之间差不多嘛。”
“差的远了。”伊辉笑道。“我问你。你觉得一个合格的弓手需要培养几年？”
“呃。在下不是武人。对此不甚了解。”冀元亨现在学乖了。不是自己的知道的东西不敢乱答。
伊辉笑道：“其实不用了解都能想象的出来，想要培养一个在战场上合格的弓手。没个几年是绝对做不到的，而且人选还必须精挑细选。不说别的。你好歹得力气大吧。没力气你拉个什么弓？”
冀元亨和小天师对此都很赞同。这都是非常浅显的道理。很容易理解。
“而且就算一个合格的弓手，他真正在战场上射出的箭矢也是有限的。毕竟人力总有穷时。就算是牲口也有累的时候，一个弓手是做不到无休止的连续开弓的。这点能理解吗？”
两人都点了点头。别说开弓了。就是让你连续做同一个动作，只要时间长了。照样要累。
“但火绳枪就不一样了。知道训练一个合格的枪手需要几天吗？”伊辉露出一股玩味的笑容。
“三年？”小天师猜测道。
伊辉笑着摇了摇头。
“两年？”
伊辉继续摇头。
“八个月？”见伊辉连续摇头。这下小天师把时间缩短很多了。
伊辉还是摇头。
“贫道猜不到，你还是别卖关子了。”小天师也懒得猜了。
伊辉莞尔一笑，伸出三根手指。“呵呵。一个火绳枪射手，初步熟练的使用火绳枪，只需要三天。”
“三。。三天？不会吧。”这个答案让冀元亨和小天师都懵了。他们如何都想不到会这么快。
“说三天那都是比较傻的。换成天师和冀兄这么聪明人，半个时辰都不要。”伊辉再次放出大招。
“半个时辰？不可能吧。”两人顿时目瞪口呆。这好歹也是一种武器，你说半个时辰就能学会，这也太夸张了。
他们虽然不是武人，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这天下兵器有哪样是半个时辰就能学会的？这里的学会是指能上战场杀敌那种，不是耍几下花架子。
“半个时辰都多了。要是现在这里有把火绳枪，估计我给你们演示一遍，你们就能学会。可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种武器完全不需要对战士的选择太过挑剔。不像弓手那般需要严格挑选空弦之士，哪怕一个孩童，只要掌握了火绳枪的使用方法，照样可以上阵杀敌。”伊辉解释道。
“孩童都能掌握？这。。。”伊辉这话彻底让他们的三观都混乱了。
“这就是火器的威力。他完全打破了战争的以往模式。冀兄。你火绳枪不如弓箭这我承认。至少现在来看确实如此。但你想过没有，任何武器他都是会进步的。现在威力不行，准度不行都是可以改进的。等到火绳枪的那些缺点被一一改进之后，你能想象他对战争的改变会有多大吗？”
“所谓的蒙古铁骑。在密集的枪阵面前，也无非就是个活靶子而已。只要你弹药足够，完全不用考虑士兵疲惫的问题。可以无间断的击发。热兵器对付冷兵器是绝对碾压的。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现在你看不到他的威力，只是因为现在火绳枪还只是处在一种最原始的状态，一旦等能工巧匠发明出更优秀的枪支后，你就会明白什么叫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其实伊辉很难把火器的恐怖给他们讲清楚。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解释起来太难。但这并不妨碍这个世界对火器的研究。别看这个大明猛的一匹。可要是真在火器方面落后西方国家太多，该发生的事情照样会发生。
小天师此时却是心有所感，他虽然也很难理解这些东西，但好在他前些日子和夏文雨聊了很多，自然也知道后世的战争是什么样子的。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一个武器就能消灭几十万人是个什么概念。可今天经伊辉这么一讲，似乎有点清楚了。
再联想到伊辉用火药炸死几十个人，或许弄死几十万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无非就是火药多点，炸弹大点嘛。理论上完全可以做到的。
可一想到这个画面，小天师就感到不寒而栗，一个炸弹炸死几十万人？就算是雷祖降临也做不到这样的事吧。
后世太恐怖了。一个个都堪比神佛。不由的也让他对伊辉那个世界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冀元亨现在心中也是非常震撼。可是他理智上却对火药有点抗拒，毕竟他是个儒生，对于用来杀生的东西还是本能的不喜欢。
“伊兄，这火药归根到底也是用来杀戮用的，就这种不祥之物，如何能与前三种并列四大发明？”冀元亨本心再次战胜了理智，再一次出口反驳伊辉。
伊辉其实也能理解冀元亨的想法。想事情太过悲天悯人理想化了。于是他说出了一番非常离经叛道的话来。
“因为这个世界的底色就是杀戮啊。一个如此符合人类底色的东西？如何不能评做四大发明？”
“你。。你这话有点过了吧。别的不说，我大明向来与人为善，从不欺压弱小。洪武皇帝甚至为此还在立国之初就定下许多不征之国，以显我大国气概。现在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了杀戮才是底色了？”冀元亨对伊辉的话明显不敢苟同。
“哦？是吗？那你现在告诉我。大明的九大塞王为何地盘越来越大了？”伊辉一针见血。直指问题核心。
“这。。”冀元亨一时语塞。对啊，要说大明是爱好和平的，那九大塞王干的那些事算什么？他如果说是为了剿灭北元余孽好歹还能说的过去，可现在哪还有什么北元余孽啊。骨灰都被这几个塞王给扬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现在这些塞王在草原上基本就是魔鬼的代名词。杀的人海了去了。
“回答不出来了吧。我再问你。我们华夏最早的地盘有多大你知道吗？”伊辉又问道。
冀元亨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来。
伊辉也不指望他答的上来。继续说道。“太远的我们就不说了，就从始皇帝开始说起。始皇帝扫灭六国，一统天下。最后的疆域最多不过大明疆域的两成左右。那么请问，这多出来的八成疆域？难道是哪些南蛮北狄东夷西戎看我们漂亮。主动送给我们的？
“我这还没加上那些塞王私自在草原打下的土地呢，要是算上这些。我大明至少超过大秦七倍以上的领土面积。莫非冀兄以为，这些土地都是上天赐给我汉人的吧？”
冀元亨很想反驳。可他无论怎么解释，都找不到合理的借口。毕竟大明的疆域实打实的在这里了。要是真如他所言，人类都特么的爱好和平？那这么大的疆域你怎么解释？从秦到明。一千多年时间。要说苦难，华夏也没少领略。可为啥遭受了这么多苦难的民族，尼玛领土还越来越多呢。
这这个问题让一直处在儒家思想中淫浸多年的冀元亨破防了。伊辉刚才的那句话始终出现在他脑中回荡：“这个世界的底色就是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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