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洋彼岸——
万加女士,不,此时应该说,是坦娅的身体在举起面前那杯香浓的咖啡时,忽然有片刻停顿。女孩那双棕色的眼眸深处,有一道苍蓝色正在荡漾。
那是万加女士的术式【荷鲁斯】。王庭世代继承的双生术式。
两种媒介,两种能力。在现有的记载中,至少,鹰之一族的族人从未有人能同时拥有【太阳】和【月亮】这两种眼睛。
【月亮】代表的是死亡。是终将走向的未来与归途。【太阳】代表的则是新生,它追溯往昔,直至某人的原初。
万加女士德高望重,她的【荷鲁斯】窥探死亡。她通晓世间的终末,正因如此,她被人畏惧与敬仰。
这样一位先知断然不会轻易出现术式失控的情况。但眼下,坦娅眼睛里的苍蓝色如波涛般汹涌,显然不受控制。
她都看见了什么呢?
——喘息,剧烈的喘息。就好像刚从深海之中劫后余生,万加女士趴在面前的咖啡桌上用尽全力呼吸,避免自己陷入窒息状态。
片刻之后,她似乎心有余悸,她看向围绕四周,独属于联邦的车水马龙。这时,她才对所身处的现实有所实感。
是啊……她还在联邦,她没有回到南大陆,更没有去到泪河河畔……
可是……刚才她所看见的那条终末之路又是什么呢?
选择……在数百万条通往终末的岔路中选择一条捷径……每一次经历都感同身受,那种疼痛的感觉如腐食之蛆,啃啮她的骨髓。
术偶似乎对万加女士的状况并不担心,依然心安理得地在对面享用咖啡和甜点。直到万加女士的情况稍有缓和后,她才将另一份蛋糕推到先知面前。
“看样子,你已经有所察觉了……”
“察觉……您是指……”
“【荷鲁斯】这个术式继承于王庭,早在千年前,永恒王便显露过神威,震慑整片南大陆。“
“时至今日,王庭内所有有资格继承这个术式的成员都是王室的直系成员。换句话说,你们所使用的【荷鲁斯】,其血系根源均出自于永恒王。“
“血系的继承就像一棵大树向泥土中扎根。根系能分化出无数脉络,但根系的所有命运均系在大树本身。”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血系根源有所动作,所有根系亦有反应。”
“您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不是吗?而您如果有所意识,那整个长生庭亦是如此。”
万加女士的表情阴晴不定。在被伊莎贝尔女士点明后,她又表现出片刻恍惚,用手抓着咖啡杯不放。
许久后,她终于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声,这声叹息似乎让大都会的阳光都暂时陷入阴翳了。
“这么久了……我们找了这么久,他终于愿意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时,就连先知都显的有些不自信。伊莎贝尔女士没有进行任何回答,她只是低下头,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咖啡。
嗯……咖啡的香味很纯粹,但同样的,很苦涩。
在不自觉的某个间隙里,伊莎贝尔女士的目光穿越一旁马路上的车流,看向街道对面的某个男人。
对方西装笔挺,同样笑眯眯地看向这边。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他微微鞠躬行礼后,转身向后走去。
随行同样有位身穿西装的少年。少年紧紧跟随他,在转过街角后,少年好似终于憋不住了,用标准的帝国口音说出日耳曼语:
“【大使】先生,我不明白的,公司明明已经让分部部长那边尽全力处理这件麻烦了,为何您还要亲自来这边,多此一举。”
“通知长生庭,让长生庭察觉到这件事对我们真的有好处吗?”
“你觉得这是多此一举,格里菲?”
“当然!公司肯定会全力以赴的!”少年拍着胸脯向面前这位大人物保证道。身为帝国人,对此总是有十足的自信与骄傲。
【大使】摇了摇头。他取下那副金丝眼镜,向镜片上哈了一口气。然后,他透过镜片的朦胧审视这条街道。
“不,你们只是在雾里看花,格里菲。”
“世上所有人都在雾里看花,但【孩童】却不是。”用西装衣角擦干净镜片,他重新戴上眼镜。
“唯有他,站在迷雾的帷幔之外,记录世界。”
“世间所有先知都不过是个虚名,在他面前,所谓先知才是个孩童。”
“格里菲,身为帝国人,你一定听长辈说起过,数十年前,帝国横扫旧大陆后,紧接着便遭遇的那场惨败。”
“历史记录胜负,但却不记录原因。所有人都知道,帝国军以及我们战无不胜的总理,沙漠之狐隆美尔在南大陆吃了瘪,还受尽屈辱,被迫签下契约,永世不得进犯一心净土。”
“但却鲜有人知,即便是这样屈辱的结果,也是总理先生拼尽全力才争取到的。”
“永恒王曾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帝国军,而对抗的结果是帝国军节节败退,优秀的军士死伤无数。”
“是的,一个人,仅仅一个人,这件事后面甚至惊动了陛下,最终由陛下亲自决定,放弃南大陆的进攻计划,总理才拿到能和对方谈判的筹码。”
“如若不然,恐怕就连旧大陆的局势都会被那一场战争影响,从而奔向截然不同的轨迹。”
“我对南大陆分部搞定这场麻烦根本不抱希望,格里菲,他们没那个能力,将一位君王一直圈养在囚笼里。”
“能颠覆一位君王的,永远只有他的子民。所以,何乐而不为?反正我们最后要的不过是记忆魔药,其他的麻烦理应让长生庭代劳处理。”
【大使】耸肩。格里菲跟在身后,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担心的表情。
“这能行的通吗?先生……”
“南大陆是长生庭的地盘,而整个长生庭都追随永恒王和不朽者·兹特尔的神谕。就算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也只会欣喜若狂的吧。”
【大使】忽然顿住步子,他等待前面一位坐轮椅的老人缓缓通过后,向对方微微欠身行礼,才继续向前。
“换做以前,或许的确如此。”
“但永恒王失踪了几十年,这几十年的时间足以让某些人的心境彻底改变。”
“所谓不公的待遇会将人变成魔鬼,他们缺的仅仅只是个诱因。”
“——公司就可以给他们这个借口。”
“格里菲,你刚才不是说,整个长生庭追随的都是永恒王和不朽者·兹特尔吗?”
“唔……是的,先生……”格里菲犹豫地说道,并不明白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使】听见后,却忽然哈哈大笑,就好像他想到的这件事根本难以抑制情绪。
“那假如,长生庭的人知道他们所追随的王,根本就不是不朽者的信徒,他们又会作何反应?”
格里菲愣在原地,他一时间无法反应,似乎被这句话冲击的恍神。
【大使】见状也只是摇头,等到交通灯变成绿色后,他便继续向前走:
“我们已经种下种子,要不了多久,种子就会开花,我们会得到结果。”
“在此之前,就让这位永恒王再逍遥一阵,这并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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