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汉捡了几块糕点用牛皮纸包裹起来，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竹子编织成的蚂蚱踢给了李钰说道：“买一送一。”
李钰笑道：“老板，是每个人都买一送一还是单单是我买一送一。”
刘文汉白了他一眼说道：“别得了便宜就卖乖。”
李钰笑嘻嘻的接过了东西，他细细的看着竹子蚂蚱，脸上的笑容渐渐平静了下来，难过的说道：“你还好么？”
刘文汉点了点头说道：“嗯，挺好的。”说完刚要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但看到宅院门口的那些伪军守卫，他又放了下来，李钰留下了一句：今晚我去找你。
两人平静的度过了半个月，这期间李钰总觉得长谷他们不论从物资方面还是作战方面都显得捉襟见肘，李钰翻了翻之前的账目，这种感觉就越发的明显，民国三十年的严冬很快的来临，李钰越发的感觉到了疲惫，有时候他仿佛觉得自己习惯了这种生活，而每次坐在账房里面平静的出神的时候，吴炀都会准时的出现在他的身边，两人有时候会聊聊过往，有时候会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日出日落。
就在年底的时候，李钰准备收拾妥当要往茶果村送些物资给李吉汉准备过年，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李钰出去查看发现李吉汉在门外焦急的等着李钰，李钰赶忙过去支开了守卫，旁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伪军，李吉汉见到李钰出来了赶忙上前哭着对李钰说道：“三奶奶她......过世了。”
李钰守在祖宅的院子中，李多圪依偎在李钰的怀里，刚才哭喊了一阵子找王诗颂，好不容易哄好了他就躺在了李钰怀里睡着了，纸钱燃烧殆尽，停灵七天，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李钰听到村口一阵吵闹，李吉汉急忙的跑进来跟李钰说道：“叔叔，鬼子，鬼子来了。”
长谷率领着一众日本兵走到院子中，他们朝王诗颂三鞠躬，身边的维持会会长谄媚的应酬着，长谷跟众人说道：“李家对大日本皇军有恩，如今李家家门不幸，本司令特此前来祭拜，为了以后共荣共和，今天我宣布，暂时停止对茶果村的收粮计划。”
维持会会长一听，赶忙跪了下来直给长谷磕头，李钰冷冷的看着他们，又往铜盆里扔了一把钱，火光再次让其灰烬复燃，李钰站起来把李多圪交给了村花手里，巡视了一下四周的村民，照理来说村民已经到齐了，可他看到每家村民都少了几个，他知道是之前征收粮食的时候青壮年气不过跟他们发生了冲突，有些是被当场打死的，有些是受不了逃出去参军了，他走到了长谷的面前，朝长谷回敬说道：“多些长谷司令。”
夜幕降临，发葬完了王诗颂他回到了屋子里，今晚他的在这里休息一夜，李吉汉两口子这些天也忙的不可开交，今天终于休息了一阵子，村子里的人也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为了粮食而发愁，他们对李家的情感是复杂的，在当时那个非黑即白的年代，他们也分不清李钰朝长谷感谢地那句话是当时的无可奈何还是真的投靠了日本人。
李钰躺在床上隐隐约约见看到了有人走到了他的床边，看那个样子像是吴炀，他好奇的起身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军营么？”
那人走到了月光下，李钰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刘文汉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他开口问道：“你还好么？”
屋内寒冷透骨，李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衣服真真的就站在了他的面前，李钰赶忙要起身却别刘文汉一把按住说道：“别下来，冷。”
李钰抱着刘文汉小声的抽泣道：“如今家里的大人也仅剩下我大伯和姑姑了。可他现在......。”
刘文汉抱着他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说道：“别难过，我还在。”
这一夜是这么多天以来李钰最自由的一夜，他不必担心跟刘文汉见面时被长谷撞见而暴露身份，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旁边有刘文汉温暖的身体暖着被窝和他冰凉的手脚，黑夜仿佛如冰冻住一般的让人想把时间停留在此刻，仿佛他好久都没有这么肆意的享受这种安宁。
李钰跟刘文汉在这里待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李钰收拾好行李就好回去了，李多圪吵着闹着要跟他一起回去，李钰为难的看了看他，他蹲了下来安慰了他很长时间，但还是没有说服这个倔强的小男孩，李钰终于没忍住朝他的屁股打了几下，拽住刘文汉的胳膊走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身后只听到李多圪哭喊的声音。
李钰枕在刘文汉的腿上闭着眼睛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情，马车轻轻晃荡也终于行驶到了阳谷县的县门口，李钰跟刘文汉下了马车就看到了那颗被白雪覆盖的梧桐树，他刚要走到树下就被刘文汉一把拽住，贴近他的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还是选择在这里等待你大伯回来么？万一他真的回不来了呢？”
李钰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刘文汉放下了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看着自己：“这么多年你也该醒过来了，跟我走吧，他们去南方，去春城，咱们什么都不要管了好么。”
李钰怔怔的看着刘文汉，他疑惑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这个了？”刘文汉的一滴眼泪划过，李钰伸出手指擦拭干净，李钰说道：“现在难道不好么，你的信仰跟我想做的事情都是同一件。”
风吹落雪花，刘文汉把李钰再次送回了军营，每次看到李钰进去总觉得他是在羊入虎口，不知道哪一天从里面抬出的尸体就是他的，随着战事越来越焦灼，他隐隐的觉得会有事情发生，这种担心折磨的他夜不能寐，实际上他每天都在宅院门前等他，以往的三天早已经作废，但是李钰还在准守着这个规则，直到有一天长谷趁着李钰去了郊区仓库把刘文汉逮捕到了军营，无论怎么审问他都坚持着李钰爱吃糕点才在他这买的，长谷把他所有的糕点都买了下来就把他赶了出去，等到李钰晚上回来长谷把那一筐的糕点摆在了李钰面前让他吃了下去，李钰被人按住了手脚，长谷抓起一堆拼命的往他的嘴里塞，直到李钰终于坚持不住吐了出来长谷才说道：“看样子每三天都去买同一种糕点也是吃够了，以后就别吃了。”说完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就让人把他拖了下去。
等李钰被人拖回了屋子，长谷伸出手指立马一个伪军上前笑的异常灿烂，伪军说道：“长官，我观察他好多天了，肯定是有问题的，否则也不会总在那个卖糕点的每三天买一次，每次都说那么久的话。”
伪军见长谷突然冷冷的看向了自己，他赶忙严肃的低下了头，过了很久长谷说道：“你倒是很忠心。”
伪军笑着点了点头伸出大拇指说道：“我对皇军是大大的忠心。”
长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冷笑道：“你倒是一条好狗。”
伪军朝长谷继续笑着，长谷不愿看着他这幅恶心的样子站起身子就要回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你脚什么？”
伪军说道：“本人，不，本狗叫侯成。”
长谷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冷笑了一声：“以后你就叫苟成。”说罢就在一句句溜须拍马的声音中回到了屋子里，跟上来的副官笑道：“真是够恶心的，这没想到以前咱们是学他们文化的。”
长谷回到桌子前看了看地图突然愤怒的说道：“当年说只要占领北边就好了，怎么现在还要占领那么多的地方，后续的物资怎么能供应上来，上面究竟是怎么想的。”
副官说道：“听说是在北面没发现石油所以才决定南下的，这么一来确实人手不够，不过好在咱们在这里扶持的政府在金陵成立了，有了他们的助力有些事情或许不必我们亲自动手。”
长谷放下地图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如今只能这样了，不过.....。”说罢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电报摔在桌子上：“你看看这个。”
副官拿起来看了一遍后惊讶的说道：“南方政府正式跟咱们宣战了？”
长谷突然苦笑道：“还记得那个牛肉罐头么，现在天天供应的都快成牛肉汤了。”
副官不解的问道：“如今这个局面对咱们也是不利的，可为何你之前要免了茶果村的粮食呢？”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明天让陈巳扬过来一趟吧，咱们也要想好咱们得后路了。”
李钰被人扔回了房间，他听到门外有两个人在把守，他捂着肚子艰难的起身敢要喝口茶却觉得自己刚才吃了那么多糕点现在喝茶肯定会胀肚子，于是他赶忙把还在胃口里的糕点都吐了出来，吐了好半天他才缓了过来，喝了一杯茶水才渐渐好了。
他此时内心有些担忧刘文汉的情况，刚才在吃的时候他知道那是刘文汉之前弄的糕点，竟然糕点在长谷的手里，那么刘文汉现在在哪里正是在所担心的事情，就在想着怎么确认刘文汉的安危之际，就听到房门被打开，两个日本兵把李钰拖到了三进院的牢房中，李钰见长谷坐在里面，旁边还有烧红的铁板，他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刘文汉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长谷见李钰突然轻松下来的神情，于是打发了人出去，自己拿了一个烧红的铁板走到了李钰的面前问道：“怕么？”
李钰点了点头，长谷突然笑道：“怕？我看你的样子分明是不怕。”
李钰淡淡的说道：“我害怕你就不对我用刑么？谁知道你今天有发什么疯。”
长谷听后突然转过身拿起鞭子朝李钰身上用力的抽了一鞭子，李钰的脸上顿时被抽的红肿了起来，李钰突然笑道：“还好，也是受点皮肉之苦，总比你今天杀了人好。”
长谷把铁板插回到了炭桶中问道：“我今天杀谁了？”
李钰突然急切的想知道，又冷笑道：“怎么，那一筐的糕点难道不是你杀人越货所得到的？我才不相信你竟然那么好心的会去买。”
长谷笑道：“我从来不滥杀无辜。”
李钰突然站起了身子朝长谷一步一步的逼近说道：“滥杀无辜？难道你们滥杀无辜的人还少了？茶果村的村民不无辜？金陵城的百姓不无辜？还不是你们说杀就杀了？！”
长谷挥着鞭子朝李钰的身上重重的抽了一下，接着就是朝他的肚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李钰疼的立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直冒冷汗，长谷突然想到明日还要会见陈巳扬自己不好做的太过分，于是他上前一只脚踩在李钰的头上，朝下用力，李钰死死的不磕下头，长谷突然暴怒的踹翻了他说道：“我说没杀就没杀，我最该杀的就是你，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知道，别等我哪天查出来了到时候这里的刑具一一的招呼在你身上。”
说完就扔下了鞭子出去吩咐手下看好他，守卫进来熄灭了等，李钰在着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待了一整夜，等到第二天天刚亮他就被人拖回了账房里，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陈巳扬过来的声音，李钰挣扎的起身重新洗漱了一番去见了陈巳扬，两人一见面陈巳扬就被吓了一跳，他看着李钰苍白的脸色还没等说话就被长谷抢先说道：“看来你侄子昨晚没休息好，那.....。”
“那我带他回陈家公馆休息休息吧。”陈巳扬突然接过了话让长谷措手不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巳扬接着说道：“长谷司令这里很难让人休息好啊， 等我侄子休息好了再送他回来也不迟，毕竟账房先生休息好了，这账目才不会算错。”
长谷看了一眼站在陈巳扬身后的李钰，见李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长谷也只能答应了李钰的请求，当天陈巳扬离开的时候就把李钰接回到了青榆市的一个宾馆里，李钰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不接我回家？”
陈巳扬无奈的给李钰解开了衣服扣子说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你姑姑看了她......。”等陈巳扬见李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他难过的看着李钰问道：“你还要在那个狼窝里待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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