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蛋不知道柱子心思，以为后面还有246团的兄弟，立即说道：“走，我跟你一起去接应。二班长，带其他兄弟先回去。”
“不，不用再麻烦你们了，回去告诉我哥，我可能要几天才能回来。”柱子说。
柱子在撒谎，泥蛋搞不明白，问：“你什么意思？”
王家卫副官苏东浩走过来，苏东浩年龄和栓子相符，军衔中尉。他沉痛地对泥蛋说：“八路长官，246团就剩下这么多兄弟，后面没人了，伍营长是想去苏鲁战区告状。”
“告状？”泥蛋看着柱子，有些吃惊。
“对，我就是去告状。”柱子说。
泥蛋搞不清楚里面的事，但看苏东浩申请，是不想让柱子去，于是抓住柱子胳膊：“那你先见见你哥哥，再去也不晚。”
苏东浩也说：“对，伍营长，咱们一起走，这也是团座临终前的意思，让你带好这些兄弟。”
对啊，还有将近两百多兄弟，他们以后去哪，不能就这么解散了吧？不光是想去告状，柱子心里也不想去铁山，觉得这么去见栓子，脸都掉在了地上。可整个133师，估计就剩下这两百多兄弟了，有他们在，133师还在，散了，133师也许真不存在了。
就当是忍辱负重吧，好在不是去见别人，是自己亲哥。再说，告状也不在乎一时，柱子从牙齿缝里吐出了一个字：“好。”
走在路上，柱子又奇怪地问泥蛋：“你怎么知道我们藏在翟楼？”
“这个——”泥蛋本想给柱子开玩笑，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但看着柱子劫后余生，仍悲愤万分，也就说了实话：“翟楼已经有了我们的同志，你们进村不久，他就跑出来向我们报告。”
“那我哥哥怎么来了？鬼子大兵压境，你们应该撤退才对。”柱子又迷惑地说。
黑暗中，泥蛋白了柱子一眼，说：“你小子也太不识好人心了，独立营接到命令，要尽一切可能，增援你们，营长、副营长都来了。可谁能想到，你们居然被鬼子分割包围，还毫无防备。”
泥蛋没往下说，一个师的人马，顷刻间土崩瓦解，叫人寒心。这些戳到柱子痛处，像挨了一记耳光，柱子恨不得发狂。他不再说话，低头机械地向前走着。
两个小时后，来到铁山。
泥蛋派通信员，骑马提前返回铁山，告知栓子。柱子还活着，栓子喜出望外，赶紧跑到山口迎接。
看到栓子，柱子又伤心又悲愤，还如同回到了家，满腹委屈。他颤抖着声音，喊道：“哥——”
栓子已知道133师情况，上前抱了抱柱子：“别多想了，咱们上山。二连长，安顿好兄弟们。”
“放心，营长。”泥蛋答应道。
哥俩上山，来到临时指挥所的石屋内。屋内点着油灯，昏黄光影下，屋子中间方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石头。
柱子看着稀奇，问栓子：“哥，你在摆什么龙门阵？”
“哦，我没有地图，就只能在桌子上摆些石头。”栓子也正想给柱子说这些事，来到桌子旁边，指着桌子上的石头说：“这几块大的尖石头，代表鬼子，小点的圆石头代表你们驻防情况。大石头经过你们的侧翼圆石头，然后偷袭你们，这事真的蹊跷。”
柱子听了，立即紧咬牙关，恨恨地说：“哥，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现在也不怕丢人了，我们也判断，113师是遭了自己人暗算，引狼入室！”
栓子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第331旅忽然奉命调防，而这个时候，恰好你们总司令不在家，而鬼子的鼻子再灵，也不会在第331旅刚刚调防，就立即通过山前和石墙两地，进入你们防区。”
柱子听了，十分佩服，但又十分纳闷，问：“哥，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总司令不在家？”
“我们也是刚刚知道，而且还知道你们总司令已经回来了。”栓子说。
柱子点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司令肯定立即返回。既然总司令回来了，柱子说道：“哥，我想去战区长官部，告那些狗日的。”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栓子说。
“为什么？”柱子问。
“你们那儿太乱了。”栓子低声告诉柱子：“我刚接到团部通报，第111师师长常恩多将军已带领两千余人，来了我们滨海军分区。”
“什么？”柱子不由瞪大眼睛。
栓子说：“现在苏鲁战区，已不是之前苏鲁战区，人员混杂，思想不能统一，这里面有太多原因，我也一时说不清楚，幸亏于总司令支撑着全局，不然，你们早就撑不下去了。”
柱子说：“只要于总司令在，苏鲁战区就不会变。”
栓子看着柱子：“可于总司令不在了呢，或者你们撤出苏鲁战区，到别处整编？”
“这不可能！”柱子坚定地说。
“没有什么不可能，昨天还同仇敌忾，一起打鬼子，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干出汉奸混蛋事！”栓子越说越生气，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的桌子上石头一阵乱跳。
柱子也悲愤地闭上双眼。
“别回去了，留下来，一起打鬼子。”栓子诚恳地说。
“哥，可我——”柱子仍想着自己是国军少校，不该背离国军。
“韩师长，王团长，浑身本事，也一心只想杀鬼子，可到头来……唉！”栓子重重叹了口气。
想起王家卫，悲愤又涌上柱子心头，他脸色苍白，无力坐在椅子上，颤抖着双手，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却又目光呆滞。
栓子拿起洋火，给柱子点上，自己也点上一支，坐在柱子旁边，低沉地说：“借刀杀人，那些王八蛋比秦桧还阴毒，而且我们收到情报，说你们勾结鬼子，又私通我们八路军，叛国乱党，如此罪名，即便你返回长官部，见不到于总司令，就被他们毙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柱子又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却又忽地睁开：“哥，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
栓子抽了一口烟，带着埋怨的口气，说：“亏你还是带兵的，知己知彼，知道全局形势，才能打好眼前的仗，你们就是疏忽大意了。”
柱子叹了一口气，说：“是我们太相信他们了，可我还就不信了，那些乌龟王八蛋，永远能遮住这件事，我就是死，也要揭穿他们真面目！”
柱子争强好胜，但敢作敢当，是个爷们。栓子欣慰，又替柱子着急。他不想让弟弟就这么白白浪费生命，他劝柱子应该忍辱负重，继续扛枪打鬼子，往后再找机会，给113师报仇雪恨。
柱子刚要说话，响起敲门声，是王家卫副官苏东浩来了。他递给柱子一张纸，说是王家卫留给他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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