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合上。
林家母女一前一后出现在走廊。
林母走在前面没说话，林浅跟在后面不吱声。
直到路过操场立着的布告栏前，林母上前眯眼打量榜单的排名。
“白灏…”看着第一名的位置，林母不禁感慨：“一个家里卖臭豆腐的都能考这么好。”
林浅小步上前，柔声说：“妈，这次我考了645分，比上次多了10分，排名也上升了。”
林母脸上表情没有变化，言语却锐利起来：“645分距离京大的录取线还差多少分？六百多分你就知足，对得起我和你爸对你的栽培吗？”
林浅扯出个笑：“是，妈。我下次一定会努力的。”
说话间，林母看见第二名棠朵的名字。
“别人也就算了，竟然连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都比不过？整整比你高出将近一百分，要是能保持下去，国内最高学府不是问题。”
女生笑容不变。背在身后的手，指甲却深深陷进肉里。
林母拿出包里的纸巾擦汗，顺便也递给林浅一张：“这周末五点到九点，我给你找了数学和化学老师。”
直到此刻，她的笑才有一丝松动：“…妈，那是我唯一的休息时间。”
“休息？”林母的弯眉皱了起来：“自己算算还有几天高考？现在是休息的时候吗？”
“我和你爸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说让你达到保送成绩，最起码你也要过分数线吧？”
“你考得分数越高，前程就越好。我和你爸在外人面前说起你时脸上才有光。”
“不要总想着偷懒，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还有，别和那些碌碌无为家庭的孩子在一块儿。你看那个赵微，父母在外打工，爷爷卖菜。这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孩子。”
“多与方云也和艾晴晴这样家庭的孩子来往，最起码都是吃国家饭的，档次也不同。”
林浅跟随林母的脚步一直到学校门口，乖巧地回应着母亲每一句话。
临走前林母捧着林浅的脸，像欣赏一件满意旳作品：“我闺女已经很优秀了。但是还不够，还需要更优秀。”
……
林母走后，在回班级路上的草丛中多出一只失去翅膀的蝴蝶。它颤抖着身体，嘴里发着无声的嚎叫。
不明白自己的翅膀为什么会被扯掉。
*
林浅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所有罪责都指向赵微一人。
办公室内重新陷入寂静，众人注意力再次聚焦到棠朵身上。
没有证据指控林浅，那棠朵的“不追究”便是赵微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走到棠朵身前，低声细语地祈求道：“棠朵……你应该知道。讨厌你的人是林浅，事情都是她指使的。你也看到了，没人相信我。”
赵爷爷也过来，在一个小辈面前放低姿态：“小闺女啊，不管是怎么样，都是我们家对不住你。十万块钱我们家暂时拿不出来，能不能分着给？我给你写欠条。”
“只要你不追究，别让她档案上留下污点。我去借钱也可以，”
一个快要步入不惑之年的老人求着自己，棠朵心中不是个滋味。
她问警察如果要追究，赵微会有怎样的处理结果。警察说这次造谣因为学校处理得及时妥当，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外加赵微还是未成年。如果要告到法院，最多是行政拘留五日，再处罚金500元。
而这项罪名会记录在她的档案，跟她一辈子。
“要不…要不我还是被拘留吧。十万块钱实在是太多了。”
见棠朵一直不说话，赵微像已经放弃可能。
赵爷爷一脸苦涩：“不行，有了这个污点万一以后影响到你工作怎么办。钱没了就没了，不能不要你的前程。”
所有人都未对此事发表意见。因为不管是校长，还是老师，都没资格让棠朵放弃追究。
“赵微，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一片沉寂之时，女生蓦然开口。
赵微眼神闪了闪：“然后呢？要…给你打欠条吗？”
棠朵起身与她视线平齐，一字一句地说：“十万块钱我不要。但我要你退学，以造谣者被学校劝退的名义，永远别出现在我眼前。并且给我两千块钱的精神损失费。能接受吗？”
赵微重复着她的话：“退学…两千块钱…”
棠朵用她俩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我知道主谋不是你，但你并不是完全无辜。”
“能接受，能接受。”赵爷爷在一旁如释重负，连连对着棠朵感谢。
赵微好半晌也说出个：“好…”
在警察的见证下，棠朵写下谅解书。
校长表示退学手续要等几天，先让赵微停课。并且要用“赵微”为案例给所有学生开会训诫一下，免得再生类似事件。
事情以一种即圆满又不圆满的方式解决。
棠朵的“冤屈”也终于迎来彻底平反。
赵微就是那个造谣者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引起高三人民全部声讨。
事情从早上一直解决到下午，她大半天时间都没上课。
也没吃午饭。
要饿死了。
没有把林浅挖出来晒晒真的太可惜。她心眼子多得能让人犯密集恐惧症。
下午学校特意抽出半个小时时间给全校人“上课”，明确说明赵微已被劝退。
谁要是胆敢效仿，这就是下场。
*
今天的棠朵特别累，特别特别累。
在校长办公室坐一天比在班级坐十天都累。
最后决定和星星妈请假，今天不去家教了。脑袋沉沉的，恐怕还没星星聪明呢。
她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公园是小公园，没有人工湖，只有一棵年头久远的银杏树。
耳边是远处一个大爷拉的二胡。音律悠扬，柔软而富有质感，拂过心田带着淡淡的忧伤。
“916，给我讲个笑话吧。”
棠朵席地坐在树下，合眼靠在树干休息。霞光正好照在她的侧脸，细小绒毛被镀成金色。
916现在越来越懒。不主动找它，它就装死。
916：“…想听冷的还是热的？”
“冷的，越冷越好。”
“好，交给我。”
它清清嗓子：“一个卡车司机一跑运输就抑郁，不跑就没事。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是‘不运不郁’。”
“哈哈哈哈——”
棠朵被逗得哈哈笑着，说：“再来一个。”
“狮子生病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它拔火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医生说它‘狮气太重’。”
“哈哈哈哈…”她笑得合不拢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看她笑得异常开心，916表示很疑惑：“宿主，你很不对劲唉。”
“上次那么有趣的热笑话你不笑，这次无聊的冷笑话你倒是笑得合不拢嘴。你的笑点难道是反着长的？”
“哈哈哈，有吗？”
棠朵擦擦眼角泪，吸吸鼻子又恢复到正常状态。
“有，事出反常必有妖。如实交代！你是我宿主，我得对你的心理健康负责。”
“好吧好吧。”她表情恢复成一片漠然，和916徐徐道来：“我今天啊，都快要羡慕死了。”
“有啥好羡慕的？”
“我羡慕李桃有妈妈护着，没理也要辩三分。我羡慕赵微爷爷为了赵微，连我要十万块的无理要求都能答应。”
“所以我都要羡慕死了。”
羡慕她们有人保护，羡慕她们有人为她们托底。
916听出她话语的伤感，安慰道：“宿主，早晚也会有人护着你，有人为你托底。只是时间问题，毕竟你还是个未成年。”
“呃……有些事情不便展开唠，等晚上我趴在你耳边悄悄说。”
棠朵：“你不会要和我说什么18禁吧？我可是正经人唉。纯绿色无公害。”
“纯绿？”916顿住：“宿主我看见个纯蓝的家伙正向你走来。”
？？？
都不用棠朵仔细观察，发现一个头顶蓝嘟嘟的人正向自己方向靠近。
双手插兜，走路外八。远看像爬着，近看像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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