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的花？说说看。”录音里的唐卓然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了，就是一种特殊的花，和平时见过的花不一样……”许文巧的语气也有些不确定。
“继续往后说吧。”显然，唐卓然并没有将这朵花放在心上。
“小涛刚刚被带走的时候，我的生活突然空了，那几天我起床还是会下意识去小涛的房间，但推开门后却看不到他……”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我的生活竟然轻松了许多，不用担心小涛的生活，不用给小涛擦口水，不用担心带着小涛外出时面对异样的目光，我好像重新为自己而活了。”
“不过，这种轻松，伴随着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我时常会在感觉到轻松之后心中产生强烈的罪恶感。”
“一个声音在心里责骂我自己，许文巧，你怎么能因为儿子死了而轻松呢？你还是不是个母亲。”
“一个声音在拼命为我自己开脱，说，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我非要跟着小涛一起死才配做个母亲吗？我现在活着，不是为了等待小涛的灵魂再次复活吗？”
“再说了，我每天消沉，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吗？”
“就这样，我在轻松又罪恶之中度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我得知301，也就是宋淇的父母，他们在搬走之后又双双自杀了，我再也没有了轻松……”
“从那天之后，强烈的负罪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
“在案子发生之后，宋淇的父母很快就搬走了，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错误，但在得知他们自杀的消息之后，我才明白了，我对这个家庭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我甚至感觉我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后来呢？”唐卓然声音冷静地追问道。
“后来……我几乎又要将这些事情埋藏在心底，淡忘掉，但前几天，突然有个孩子来了我家，问了我小涛的事情，说他认识小涛，我知道，他那个年纪，根本不可能认识小涛……”
“我可能是心里有鬼，在他离开之后就报警说他可能是骗子，希望他不要再来了。”
“但是从那天开始，我一直睡不好觉。”
“直到昨天晚上，大雨倾盆，他又一次冒雨过来，这一次，他竟然说，他知道了灵坛的事情，我当时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但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着，我说我不想和他说话，让他走。”
“但这个孩子显然非常认真，他用一种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眼神望着我，问我，宋淇到底是不是小涛杀的。”
“我……我说是……”许文巧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只能说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看他。”
“我当时莫名觉得，这个答案对眼前这个孩子很重要很重要……他非常想要得到我真正的答案。”
“但我……不能告诉他实话，我只能再次欺骗他。”
许文巧已经泣不成声。
“我又一次为了我的孩子欺骗别人，欺骗的人，甚至是一个比小涛还小的孩子。”
“在那个孩子走之后，我放声大哭，我真的不想骗人，也不想伤害别人，我只想看到我的孩子活过来……”
“这些年的委屈都在昨天晚上的大哭之中涌上心头，我打开窗户，准备一跃而下，感觉不如死了算了，赵成耀那个混蛋自己都死了，答应我要救小涛也不会作数。”
“可我在拉开窗户之后，却看到那个叫王命的孩子在楼下狂奔，大雨倾盆，浇在他的头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小涛……我觉得我就这么一死了之，根本没有价值，不如索性让赵成耀那个混蛋和我一起死！”
“于是，我就连夜下楼，打车去了第一医院。”
“赵成耀住的IcU病房是第一医院最高级的一批，据说一天要花十万块钱给他吊命，而且还有几个穿西装的在病房外面值班，
但他们显然对我这个妇女没有什么防备，趁他们不注意，我直接冲了进去，我先打开手电筒，看清楚躺着的人确实是赵成耀之后，开始把各种仪器从他身上拔下来，拔了一半之后，仪器突然开始报警，
之后，病房外的人开始大喊，那些黑西装和护士医生一起冲进来，黑西装按住了我，那些护士和医生大叫着抢救赵成耀。”
“再后来，我就被你们带来了这里。”
“医生和护士抢救的时候说的什么能听清吗？”录音里，一个老警察的声音传来。
“我想想……好像护士在问还继续不继续，医生就大吼着让他们插上，然后门外来了好几个医生说来帮忙，再之后就说死了，要宣布死亡。”
“那时候大概几点？”
“差不多已经九点了。”
“确定吗？”
“不会有多少偏差，第一医院以前是化肥厂的职工医院，我们这些小区在重建之前就是化肥厂的职工家属院，不远的。”
“……”
到这里，录音戛然而止。
王命将手里的电脑交给唐卓然。
“怎么样，小侦探，有什么启发？”唐卓然面带微笑问道。
王命认真问道：“许文巧说的花，大概什么样子？”
唐卓然一挑眉：“她自己也记不清了，有机会我问详细一些，不过，这应该只是人在遭受剧烈刺激时大脑催生的幻觉。”
王命又问：“许文巧会被判什么罪？”
“IcU病房中的病人通常处于危重状态，需要依赖各种医疗仪器来维持生命，拔掉这些仪器就会危及病人的生命，所以，许文巧这一行为，如果坐实了，就是故意杀人罪。”涉及到专业领域，唐卓然的措辞十分严谨。
“你们怎么看？”王命又问。
“还在调查中。”
“请你们一定坚持调查下去！”王命认真望着唐卓然：“在许文巧拔掉IcU仪器之前，赵成耀应该就已经死了。”
“我也希望这……”唐卓然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但很快，她严肃道：“你不能只依靠感情推测，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
“按照许文巧目前的意图和行为，她有着极大嫌疑，必须在一切调查清楚之后才能有定论。”
王命重重点头：“拜托了！”
随后便辞别唐卓然，从警车里出来，向外走去。
他很笃定在许文巧拔掉仪器之前，赵成耀已经死了。
因为他在故事里见到赵成耀的时间很早很早，早在第一次见到钟涛时，他就在楼道里看到过赵成耀，只不过赵成耀的身影是一闪而逝的。
王命推测，那时候的赵成耀生命应该已经垂危了，只会偶尔被故事的力量吸入4单元。
直到昨天晚上，钟涛告诉他‘干爸最近回来了’的时候，他才完全死透。
而那个时候的时间，在许文巧说的晚上九点之前。
“说到时间……”
王命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中午十二点。
昨天晚上九点出头喝下的癫狂药水。
现在，距离二十四小时结束，只剩下九个多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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