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为之一颤，她的身子在一瞬间绷成了一张被拉紧的弓。
快意在刹那间闪过脑海，似车马的轮子碾压过沙地，留下切实却难见踪影的痕迹。
他不再继续动作了。
江易秋喘息着，疑惑地望向他，摸摸他的发髻，眼神中有一抹期待。
严淮屹缓缓拿起一边的外衫，小心翼翼地覆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沉默的气氛中，门扉处的叩门声猛地打破了这层微妙的情愫。
紧接着，舒儿的声音传来：
“殿下，裕王爷想见您。”
二人闻之，对视着叹了口气，只好动身。
裕王爷是先帝的第三子，为人向来温和有礼，办差有道，这王爷当得也颇似个闲云野鹤。
儿时曾听说过，就连当年父皇与刘大人、高将军杀入瑾州夺权，裕王爷也没有参与半分。
何况，早年在宫里，江易秋与三皇叔、困辞郡主的关系都不错。
换言之，建宁九年裕王爷起兵一事，对她与裕王府的关系，并无影响。
所以，在出发前离开平陵前她就嘱咐过舒儿，若进了荣州，能帮她的恐怕就是三皇叔裕王爷。
宿县一别，她就隐隐觉得那柳姑娘来头不小、不得小觑，连忙写了几封密函交给舒儿，叫她随机应变，还告诉她，若出了三日在黄龙门还见不到自己，就该去寻裕王爷帮忙了。
果不其然，她被带到乾虎县县衙那夜，就有狱卒偷偷来传过消息。
舒儿做事缜密，滴水不漏，很少叫她操心。
裕王爷在阔院中静坐，一袭玄色长袍如墨染夜色，流露着不问世事的淡然。
眼神温润如玉，语调柔和而不失威严，问及江易秋：“月琴…在平陵可还安好？”
月琴，是困辞郡主之名。
“回皇叔的话，郡主一切安康。只不过随着她那夫君鲜少出入，似乎也不大爱抛头露面，上次见她，已是半年前的事…但无消息传来公主府，想来便是无事。”
裕王爷轻拂衣袖，蹙眉道：“哎，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啊…她母亲日夜担忧，无音讯，就是最好的消息。”
江易秋附和点头。
皇叔又问她宋余霆究竟如何，她只说，似乎是个老实正直的，为人低调，与宋家次子全然不同。
裕王爷似是对江易秋的话语有些讶异，轻轻放下茶盏，问道：
“哦？可你不是一向钟情于宋余衡吗？两兄弟，同出一室，怎会相去悬殊？纵使是君子，其间必有细微差别。且说，你这逃婚之举，又是何故？”
心中一惊，暗忖自己言多必失，江易秋只得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副悠然神态，回应道：
“宋余衡…固然有他的好，但我与他无缘，且秋儿的心早已另属。嫁给无意之人，整日哀怨，不是秋儿想要的。”目光流转，她思考着要如何继续，“…就像当年的郡主，圣旨难违，从此定终身。”
提起困辞郡主，裕王爷直叹气，眼角挑了挑，对这件事不置可否。
“好吧，只是自你逃婚之后，一路北上、行踪飘忽，万一有个不测，你父皇母后岂不悔恨终身？皇叔不说别的，但还是得给你多派些守卫，以保周全。”
她抬手，委婉拒绝：“皇叔过虑了，秋儿虽任性，但尚且还有自保之能，就不劳烦皇叔了。再者，过多守卫反倒束缚了自由。”
裕王爷最终没有强求，只是温言说道：“月琴若真如你所言，皇叔自然放心，但你也当想想，早些回宫，才好让一切事宜有个交代。皇叔暂且不将你的去向泄露，但你也莫要让父皇母后担心过度。”
江易秋心中感激，躬身一礼，道：“皇叔仁心，秋儿感激不尽，定不辜负皇叔所托。”
边问询着那柳姑娘、薛大人的去向，边端着茶盏聊了半日，待得朱红的残阳西沉，她又辗转去王妃的房里打了声招呼。
却不料被王妃留下用晚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真的母女。
直到院落里高台上摆着的小菊花如同点点繁星，她才笑着告退，步入夜色中。
月光如水，江易秋的思绪也渐渐清明。
又是劝她早日回皇都，又是告诫她不要让父皇母后担心，皇叔的诸多举止，皆似在告诉她，父皇与皇叔的关系并非外界所言那般剑拔弩张。
也许，建宁九年起兵一事另有蹊跷。
院里很安静，不见任何侍从。
打开门扉，空气中有凉意袭来，但不及她心头的紧张更甚。
她的床榻边有一抹异样的阴影。
“谁？”
话音未落，一盏小虎灯忽地亮起，照出严淮屹立在床前的身影。神色恬静，手中提着灯笼，似乎在等待她的归来。
心房轻轻一颤，原本准备询问的话语悬在了唇边，转而被掩藏的惊喜所取代。
虎灯雕刻细腻，勾着金边，橘黄色的纸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投射出温暖的影子。
瞳孔微微放大，她走近，手指轻轻拂过灯笼的边缘，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灯笼…如此精致，很是可爱。”她的声音低低的，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个？”
“我知你喜欢灯节，喜欢灯笼，这盏虎灯，便是为你的生辰特意准备的。”侍卫声音轻柔，火光下，神色平和温暖。
她是喜欢灯节，喜欢灯笼。
生肖就是虎，偏偏宋余衡在前世今生都只送她兔灯，当年她被一腔盲目的“爱”蒙蔽，连送错了生肖这样的小事也不曾向宋余衡说过。
因为太怕一个小错误就会惹他生厌，太怕失去他。
江易秋眨了眨眼，不愿再回想这些往事。
倒是想起了别的。宫里头见过不少巨大的虎灯、虎形石雕、虎纹首饰、虎皮大衣，却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小灯盏。
尤其是这灯笼由侍卫送出。
笑容里是温柔的缱绻，她接过这寿礼，终于没能抑制住心中的柔情，嗓音中带上了一份女子特有的细腻与柔和：“多谢，我很喜欢。”
“公主喜欢便好。”
两人围着虎灯谈笑，屋外传来夜鹰的“咕咕”鸣叫，似乎在提醒时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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