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卡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哪怕已经用灵能尽可能的加速的自己思维，但帝国日益繁重的俗务还是近乎压倒了这位超级灵能者的思维。
那些被他提前拉起来的高领主不能不说不努力,但哪怕他们努力到每天只睡一个小时，将各种提神药剂、刺激激素当饭吃。也没办法以区区数十的数量去主宰帝国百万颗以上生命星辰的行政。
放权，对日益庞大的人类帝国来说，这是摆在中央首府面前的必须项，哪怕强如帝皇，也没那个能力去负担帝国所有政务。
但权力需要监管。马卡多如此想到，他的一缕意识投向刺客庭，下发暗杀某位邪教崇拜星界军团长的任务。
忠诚者必须得蒙受奖赏，一支从亚空间迷航中归来的星际战士军团所提交的补给报告被通过，马卡多亲自往上添了一批精工级的动力甲。
马卡多都有些痛苦地捂着眉心，帝国的体量已经达到了一种极其夸张的地步。到了这种程度，一切制度都比不过最为简单基础的个人崇拜，在这种崇拜存在的前提下，帝国制是帝国民众唯一能够接受并理解的制度。
火星上，又有人偷偷摸摸的试图连上马卡多的亚空间象征。马卡多的另一面，一尊浑身遍布蒸汽机、齿轮、流水线的庞然大物冷漠地将那试图窥探万机之神的大贤者碾成灰灰。
行政制度的确定，生命星球的划分，阿斯塔特军团的补给，对腐败税收的问责、混沌的侵蚀、异形的渗透、虫群的来袭、兽人的崛起。...无数的问题压在这位帝国摄政身上。
恍惚间，马卡多会想起自己此前似乎还有一一段叫做李昂的人生，还有一段足以称之为幸福的过往。
“老子不干了！！”
在禁军们见怪不怪的目光中，马卡多又一次推开了大门，一脸愤愤地将手中象征帝国大权的权杖与象征其本人的权戒丢下。
立刻，便有金玉米似的禁军将这些神器收回。每到这种时候，自家主君总会给这些玩意儿加上更高一层的灵能祝福。虽说一开始对这位宰相还有些不满，但这一位三番五次试图将禁军接入行政体系之后，众人深刻理解到了什么叫帝国百万星辰在我肩上跳。
“马卡多，我的朋友。”
辉煌的金色灵能从王座上落下，帝皇看着眼前又一次试图撂挑子的老友有些叹息：“从2k时代到现在，你已经是我身边唯一的友人。人类需要我，但更需要你..”
马卡多一脸无奈：“把你那魅惑人类的灵能关了。在我的感知中，你就像一个花枝招展的金孔雀，迫不及待地在亚空间中彰显着自己的本质。我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迷了心，上了你的贼船？”
帝皇微微一笑，辉煌的金色灵能收敛，在马卡多面前化出高大健美的罗马人模样。
在帝皇的眼神示意下，禁军们不情不愿的离开了王座厅。那些始终潜藏于暗处的护卫禁军也在马卡多的逼视下磨磨唧唧的离去。
众人走后，马卡多的神色陡然严肃的起来：“你去找尔达了。”
帝皇缓缓点头。马卡多则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近乎呻吟的出声：“我求求你别给我加活了，哪怕看那些迷航至此的星际修士战团你就应该知道，原体这种存在实在是太容易出问题了。”
“但人类需要原体，老友。如果没有原体提供足够的基因种子，阿斯塔特军团无法扩张，如果没有原体站在血脉与心灵的顶点，阿斯塔特的力量和混沌抗性便无法发挥到最大。”
“在你我一同窥探的未来中，哪怕有一半的原体堕落，剩余的一半也的确为帝国带来了新的希望。”
“然后就是希望之死？”
马卡多冷笑了一声，他近乎无礼地指了指帝皇心脏的位置：“你这家伙将对人类的爱放在了一切之上。我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的牺牲能够拯救人类，你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如果我的牺牲能够挽回帝国，你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我。不管是你自己，我还是你即将诞生的孩子，都是你拯救人类的工具。”
“你的人性就是如此，这种近乎超然的拯救欲是你人格的基石，也是你如此强大的原因，也是日后你与自己子女离心离德的原因。”
“因为你不可能放弃拯救人类的宏愿，选择去做一个父亲。而你的孩子对父亲的渴求又无比剧烈...这是悲剧，本能避免的悲剧。”
帝皇陷入沉默，这位老友对自己实在是太过熟悉，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说服他。但原体计划势在必行，如果不趁着色孽诞生的关键节点将曾经人类帝国的疆域找回，那么人类终将失去那个漫步群星的理想，失去那个昂首阔步的未来。
马卡多的衣袍上，某个紧急状态下的联络仪滴滴作响。马卡多无奈地将其举起，正欲回答，帝皇的灵能却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的连入其中。
遗物厅汇报。在某颗生命星辰上。从墓穴中爬出来的太空死灵正在与欧克兽人对轰，旁边还有些黑暗灵族跃跃欲试，该地首都已确认沾染混沌。刺客厅请求宰相的决断。
冷漠的杀意透过宇宙星辰下达，一场涉及整颗星球的大屠杀即将进行，但帝皇与马卡多显然没有再去关注的意思。
马卡多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你知道的。人类在某种程度上是需要灵魂之海的。没有它，便利的超光速技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年月。说不定等人类真正能从母亲中迈出时，兽人早就超越了曾经的古兽人，追着虫子打到银河之外去了。”
“从我们的位置讲，构建制度应该是最合理的。但现在的帝国偏偏都系于你一身，你的个人声望实在太大，也难怪日后珞珈会把你当成神。”
帝皇缓缓点头，一时居然有些拿不准老友的来意。这位可是整个帝国自己极少数无法窥见内心的超级灵能者，真要硬碰硬，两人也能打到星辰磨灭。
马卡多往自己的怀中掏了掏，依据留在内袍上的纹路构建出的一方口袋空间，随即，叮叮咚咚的响声在皇宫的地板上回荡。
“灵族回廊，我麾下的军团灭了几个灵族世界的战利品，从灵魂的含量看，大概比得上百万左右的灵能者，拿去烧星炬。我要是再看到你下发征调灵能者做燃料的命令，我就直接把这玩意儿塞你菊花里。”
马卡多颠了颠手上石笋状的灵魂回廊，一脸的不怀好意。
帝皇却陷入了沉默，他的眼中现在与未来交织，马卡多征伐灵族星球的行为给未来又平添的一种变数，耳边凄厉的鸟叫声不绝于耳，万变之主似乎时刻在关注着自己老友的动向。
马卡多皱了皱眉，沸腾的蒸汽自他的另一面涌起，将自己和帝皇一同罩在了迷雾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异族的缴获不稳定，星炬需要长期供给。但作为领袖，在牺牲自己人民之前，我们应该先想尽一切办法。”
马卡多正色道，帝皇却突然笑了起来：“你是以什么身份向我建议？老友。帝国的执政，但你亲手放弃了自己的权柄。作为我的朋友，但你有威胁要用手中的废物来侮辱我的躯体。”
马卡多没好气地将手中的石笋砸向帝皇，却在触及帝皇之前被层层叠叠的金色灵能托了起来：“我给你脸了是吧？要不是知道你这家伙在亚空间和邪神扛久了有些变态，老子直接把神圣泰拉让给你，让你把它化成神灵祭坛比什么都来得强。”
“既然命运又已经踏上了【正轨】，那这一次，做好你该做的。”
“如果你要当至上的皇者，就不偏不齐地对每一位皇子，如果你要当个慈爱的父亲，就做个人。”
“哪怕做不到公正、理智地看待所有，你也要放弃自己的顽固，在理解孩子的基础上与他们对话。我可没兴趣去管你的家务事。”
帝皇陷入了沉默，不多时，刚刚退出殿中的禁军拿着更加威严的权杖回来了。马卡多都顺手掂了掂，确认自己的戒指中又多了几颗帝皇用来同归于尽的自爆灵能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着马卡多的离去，皇宫又一次恢复了寂静。帝皇再度落于王座，位于太阳系的网道在他的灵能下缓缓被锚定至神圣泰拉。
之后的发展并不出马卡多所料，即使自己所在的帝国比原本的30k时代好了许多，但即使自己刻意扩大的刺客庭阻止了许多堕落总督的背叛，但人类帝国实在是一个千千疮百孔的尸体，不管自己这个中枢再怎么试图振作，帝国总能玩出些让自己眼前一黑的活儿。
“那么，亲爱的荷鲁斯，能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您军团中的战士会在降落的过程中何友军撞在一起吗？”
马卡多的目光温和，一身戎装的荷鲁斯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陪同自己父亲来此，试图向执政辩解的四王议会此时也安静的宛如鹌鹑。
荷鲁斯咳了一声：“马卡多叔叔，我的孩子们只是求战心切。异形肆虐，大批民众正等着影月苍狼的救援，虽然他们在迫降中不小心掀翻了战犬的战斗驳船，但也是他们求战心切的表现。”
“不小心~~”
马卡多刻意将尾音拖得极长：“荷鲁斯，你父亲对你们寄予了极高的期望，我也一直认为你是个诚实可靠，有能力辅佐你父亲掌管帝国的存在。”
荷鲁斯挺起了胸膛，他身后的星际战士们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我与你说过些旧事，也与你探讨过未来，与你共同计划过星际战士在帝国这一政体中的作用，也与你商议过异形之所以是异形，憎恶智能之所以是憎恶智能的原因。”
荷鲁斯缓缓点头，他身后的子嗣却突然发现自家原体似乎微微的僵了一下。
“我记得我不曾与你探讨过谎言，也不曾与你探讨过虚荣。是你的子嗣蒙蔽了你，还是你为了自己的子嗣欺骗了我。”
荷鲁斯眼神一飘，当眼前的老人流露出一缕失望之色时，荷鲁斯的心脏不知怎么地连跳了数次。
但原体毕竟是原体，他匆忙整理思绪。将影月苍狼与战犬近期的八角笼对抗，双方对战功追逐以及自己作为唯一回归的原体给麾下战团带来的巨量士气加成的事实做了详细汇报。
马卡多终于不再多言，那一缕失望之色被更大的平淡和忙碌取代：“你的座舰和战犬的泊船都有详细的记录，去看，去想，然后去找你的父亲做汇报。”
荷鲁斯露出了一丝喜悦与焦躁夹杂的神态，马卡多却挥了挥手，将首归之子和他的子嗣移出政务厅。
随即，他的眼神默默转向了一旁看戏的金色人形，露出强烈的谴责神色。
金光中的人影双手一摊：“不是你建议我暂缓网道建设，至少要等二十军团独立成军再开始的吗？现在的我除了庇佑帝国子民的灵魂外无事可做，只能来帮你处理政务了。”
马卡多有些头疼，帝皇的政略不能说不好，只是与自己当前实施的种种方略算不上契合。且不提二十原体回归，自己要为20位原体准备主舰、军团、军备。光是荷鲁斯回归之后，影月苍狼军团狂暴的士气，以及帝皇本人隔三差五就人前显圣，与荷鲁斯把臂同游的报告就已经让他足够心烦。
出于一点私心，马卡多试图为帝皇以及原体之间的关系提供一个缓冲渠道，至少让这些原体级的巨婴拥有一丁点成年人的逻辑思维。
战锤世界的命运总是独特，当马卡多因为已知的信息试图扭转安格隆、莫塔里安、荷鲁斯等堕落原体的命运时，那些本应忠诚的原体却纷纷出现了变数。
那柄刺人剑落入了费鲁斯之手，那为牧狼郎神准备的匕首捅在基里曼背上...似乎，必须有一半的原体堕落。
马卡多曾经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不管是试图割裂自己信仰象征为珞珈构建一个在逻辑、理性的世界观中构成的新神，还是他试图扭转荷鲁斯的命运，将灰骑士安排为原体的护卫；还是试图以更进一步的灵能学识教育马格努斯。
马卡多的尝试终究毫无用处，当万变之主的狂笑于亚空间中响起时，马卡多甚至有史以来第一次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觉。
干脆让帝皇成神吧，人类这个种族的确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当越过黄金时代的巅峰之后，未来的堕落和黑暗似乎都是可以预见的。
原体们的问题也非常明显，他们的人性与神性实在是过于激烈了，每一位原体都会有自己的性格缺陷，但每一位人体的缺陷又是他们的长处。帝皇从亚空间中夺取的本质却有神效，二十位次级神的共同加盟的确极大地扩张了大远征的速度。
代价便是一半的原体反叛，帝皇不得不坐上黄金王座以稳定网道，维持人类未来的希望。自己教育的原体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背叛，自己这位宰相甚至多了个叛国者之首的称呼。
干脆就和一切爆了，自己开着欧姆弥赛亚的化身冲进亚空间找恐虐来上一场神战，再把战场选在奸奇的水晶宫。这样至少有两位混沌神会被自己牵制。
哪怕自己最后身死，已经与人类信仰绑定的欧姆弥赛亚象征也一定会再度回到帝皇手中。到那时，不管是他拔剑登神，还是为人类埋下再起的后手都随他的便。
一念至此，马卡多霍然起身，迎着政务厅外的残垣断壁，迎着一众政务官员对自己的卑躬屈膝，恐怖的灵能在他的身上展现，向着亚空间的通道随着他的心念洞开。
帝皇的金色灵能闪耀，但是如今的马卡多却没了闲扯的心思，他不再试图说服帝皇。...
为什么会不试图说服？不管局势如何，这都是和自己走过四万年风风雨雨的战友。”
马卡多皱着眉头，以最标准、最机械、最直接的方式复检了自己的意识。
“...”
“向所有神圣泰拉居民发起虔诚检测，请国教大主教请出圣物。”
“命令灰骑士军团除阿尔法级任务执行者以外成员归还。命令寂静修女就近组成百人以上小队后回归泰拉。”
“帝国对皇子遭受蒙蔽一事深表遗憾。但受蒙蔽皇子已在帝皇伟力下迷途知返，目前正于月球进行基因治疗与意识修正。在帝皇的带领下，人类必将繁荣昌盛！”
片刻功夫，马卡多便安排好了一切，再度回到政务厅的他继续校准自己的意识。
一旁的帝皇欲言又止，自己这位老友近期的压力实在太大连，连在亚空间中的面相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老化。但事已至此，整个帝国除了这位宰相之外，还真没有可以把上上下下所有事情打理得合情合理的执政者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过是被一点恐虐的灵能挑衅了而已。”
马卡多揉着眉心，因自己的存在，帝皇的状态倒是比未来中的好了不少，至少他没坐在黄金王座后就直接被抽成老腊肉，自己这些年猎获的五颗灵族·星球之魂终于有了的去处。
“还是得修网道。”
马卡多敲击着桌面，他曾经将前世的种种幻想与帝皇探讨过，而帝皇对于星门、超空间航道等幻想科技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马卡多最感兴趣的却是以太相引擎。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战锤的亚空间和群星的灵境都有相似之处。就算以太相引擎榨不干亚空间，至少在亚空间重置到曾经纯净的灵魂之海应该也不不是问题。到时候，自己和帝皇拦在外面，往里面刻意扔些积极美好的灵魂，这个粪坑也许能变成花园也说不定。
但帝皇却给马卡多来了场意想不到的科普，如果亚空间被重置成灵魂之海，现在的人类中不说100%，至少有99.9%的人会死。
马卡多表示这些理论太过高端，帝皇在灵能上的天赋正如自己在政务上的天赋。双方都互相看不懂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聊了许久之后，帝皇化光离去，马卡多却叹息着提起了笔。也罢，这个为现实已经比未来更好，不过又一次苦熬而已。
抱着这样的想法，当马卡多走上黄金王座时，他的心情却分外的坦然。
哪怕算尽了一切，哪怕将前世今生的所有消息汇总在一起。混沌总能用一种自己意想不到的姿态跳到自己面前。没了荷鲁斯还有基里曼，打了佩图拉博还有罗格·多恩。那些纯正的忠诚派，这些曾经在战锤史上留下赫赫声威的忠诚者到如今却化成了刺向帝皇的利刃。
平心而论。帝国可以少了马卡多却不能少了帝皇。少了马卡多，帝国不过是少了一条从大脑向身体传输信号的神经，少了帝皇，帝国这具庞然大物就可以直接宣告死亡。
为什么呢？在最初穿越时，自己不是哭的像个屁精一样吗？为什么会承接马卡多的命运？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站上这最折磨的王座？
马卡多如是想着，缓缓落在了王座上。他的屁股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露出了一个十足嫌弃的表情：“这位子真膈屁股。”
恐怖的灵能冲天而起，银色的光华洒满了亚空间，在被四圣共同祝福，晋升为永恒混沌神选的罗格·多恩眼中，似乎有一位老者背身而去。金色人形却越发狂暴，自泰拉亮起的明亮之光为所有帝国子民指明了道路。
这一刻，无需导航者，无需领航员，只要目视这光，帝国人便能找到跃迁的信标。
帝皇在愤怒，他能感觉到背后灵魂的逐渐溃散，马卡多的确是除自己以外人类灵能者中的最强，但他毕竟不是自己，他扛不住黄金王座的榨取，也扛不住信仰中的万千杂念。
“黄皮子，老子下次不来了。”
马卡多喃喃着，那沸腾的银光逐渐暗淡，曾为李昂，后为马卡多的穿越者，一如历史般死在了黄金王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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