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穹顶之上,流云如碎锦翻涌。
一袭赤红衣袂猎猎展卷,俞灵欢的身影静悬于罡风之中,宛若燃于九天的流霞。
她那双浸着碎光的美眸垂落,将下方这颗覆着碧蓝洋流的星球尽收眼底。
眉梢微挑间,目光复又落向掌心,一团氤氲着混沌雾气的意识正沉眠其中。
雾霭流转间,隐约可见内里蜷缩的虚影。
不久前,这团意识曾短暂苏醒,不仅告知俞灵欢,她苦苦寻觅的沈书仇就在眼前这颗蓝色星球上。
还向她吐露了自己的名字,第五倾寒。
甚至连此刻蓝星之上,沈书仇身边聚集着哪些人,也一五一十地说了个分明。
“第五倾寒……”
俞灵欢朱唇轻启,声音似被风揉碎,飘散在高空。
“但愿你没有骗我,若真如你所说,这局面,倒确实有几分意思了。”
话音落时,她周身流转的气息骤然收敛,红衣如被风揉碎的焰,悄无声息融入天幕。
掌心混沌意识依旧沉眠,随她一道化作一缕极淡的红影,穿透云层。
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轻叩此地的界门,无声潜入这方天地。
与此同时!
苏市,那座熟悉的别墅里。
沈书仇坐在床榻边,目光落在床上静静躺着的第五书双身上。
她依旧陷在昏迷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垂着,毫无动静。
方才从狐白白口中,他已得知如今第五书双体内,那属于第五倾寒的意识已然消失。
沈书仇并未对狐白白几人有半分责备,只是眉宇间仍凝着几分沉郁。
让他头疼的,一来是全然不知第五倾寒的意识此刻流落何处,二来便是眼前第五书双的状况。
没了第五倾寒意识的禁锢,第五书双自身的意识虽得以冲破枷锁。
但却也因为第五倾寒身体遭受重创,以至于迟迟无法彻底睁开眼来。
沈书仇微微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微凉的脸颊,眸色一片复杂。
一门之隔的客厅,空气稠得似化不开的墨,凝滞得能拧出水来。
几女相对而立,目光在无声中交锋,剑拔弩张。
尤以姜千秋的视线最烈,如燃着的焰,死死锁在澹台池孤身上,仿佛要将她洞穿。
她清晰感知到对方体内蛰伏的力量,那压迫感足以构成威胁,在她眼中,丝毫不逊于先前酣战过的秦红衣。
不止姜千秋,裴柔、洛十三与狐白白的目光也齐齐落向澹台池孤。
面对这几道聚焦的视线,澹台池孤不闪不避,一一迎上。
周身那股禁忌之力若有似无地涌动,如一层无形的琉璃屏障,既不主动挑衅,亦不显露半分示弱。
目光交织的沉寂里,姜千秋的敌意最是直白。
她小脸上还残留着被沈书仇呵斥的委屈,此刻又覆了层寒霜,像株带刺的寒梅。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终究是姜千秋按捺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语气里裹着未散的愠怒,像只护着领地的小兽,警惕地打量着这位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面对质问,澹台池孤只抿紧唇瓣,默不作声。
她心头亦是疑云密布,不知眼前这几位女子,与道主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见澹台池孤像尊沉默的石像,既不答话,也无半分动作。
周身涌动的气息反倒愈发强盛,姜千秋心头的火气更盛。
下一秒,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周身黑色雷霆已隐隐作响。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小手忽然从旁伸出,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
姜千秋转头望去,撞进裴柔带着几分担忧的眼眸里,见她望过来,裴柔还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在劝阻她莫要冲动。
可这细碎的阻拦,终究没能浇灭姜千秋眼底的暗火。
她手腕微甩,便挣开了那只攥着衣角的手,步伐带风,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到澹台池孤面前。
咫尺之距,姜千秋那双浸着寒的黑眸,直直撞入对方深不见底的紫瞳。
眸底翻涌的漆黑雷霆,与那抹萦绕在澹台池孤周身的禁忌之力无声交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一旁静坐的狐白白也缓缓起身。
她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轻轻覆上姜千秋的手背,随即牢牢攥住。
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笃定。
姜千秋肩头一僵,下意识便要抽手,却被那只手攥得更紧。
她侧眸回望,正撞上狐白白清浅如溪的眼眸。
从那双翻涌着雷霆的黑眸里,狐白白清晰地看见了她心底的委屈与不甘。
沈书仇方才的训斥像根刺,深深扎在她心上,而这份难过,尽数化作了对澹台池孤的敌意。
狐白白心中了然,往日里,便是沈书仇轻声斥责几句。
姜千秋也只会瘪着嘴,带着几分撒娇似的委屈,转头便会钻进他怀中蹭着撒娇。
可这一次不同,他的厉声呵斥,分明是为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这份区别对待,像团火,烧得姜千秋又气又涩,哪里还按捺得住。
望着狐白白眸中那份无声的安慰,姜千秋却依旧咬着唇,显然不愿就此作罢。
可下一秒,身旁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是房门被推开的动静。
紧接着,沈书仇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几女视线中。
他面色平静,目光淡淡扫过客厅,最终落在姜千秋身上。
看见沈书仇,姜千秋小脸上的委屈瞬间更浓了些,方才还带着怒意的眸子。
此刻像蒙了层水汽,巴巴地从澹台池孤身上移开,定定地望着他。
沈书仇迎着她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抚。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从几女身边走过,脚步未作丝毫停留,显然没打算在此刻多言。
望着他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姜千秋终于忍不住,带着浓浓的委屈,轻轻喊了一声:“先生……”
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可沈书仇的脚步没有停顿,他推开玄关的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随着房门轻轻合上,客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息悄然散去,只剩下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闷。
此刻,远在京都的沈家老宅内。
沈嘉轩脸色泛着几分难掩的难看,整个人坐立难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显得格外局促。
他对面的太师椅上,一名身着素色长衫的白发老者正微阖双目,似在闭目养神。
此人正是上一代沈家主,虽早已退隐,却仍是这庞大家族真正的掌权者,沈崇安,亦是沈嘉轩的生父。
沈嘉轩自小便对这位父亲心存敬畏,对方手段狠厉,行事雷厉风行,那份威严刻进了骨子里。
而这份特质,如今尽数被沈书澈继承,也正因如此,在大哥二哥的环伺下,沈书澈才能硬生生抢下家主之位。
此刻,即便沈崇安只是静静坐着,沈嘉轩仍觉心头发紧。
眼神不由自主地左顾右盼,不敢与那道沉静的身影对视。
“他还没到。”
低沉浑厚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堂内响起,打破了沉寂。
沈嘉轩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连忙抬眼望去。
方才还闭目养神的沈崇安,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眸不见丝毫老态浑浊,反倒如沉渊瀚海,深邃得让人望不见底。
仅是匆匆一瞥,便让沈嘉轩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不敢再与之对视。
“我……我不知晓,这就打电话问问。”
沈嘉轩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自然清楚,父亲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沈书澈。
沈家有个铁律,无论身在何处。
每两个月的月底,族中核心成员都必须返回老宅一聚,从未有过例外。
沈崇安的目光落在沈嘉轩身上,虽面无表情,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弃。
“不用了。”
话音刚落,另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嘉轩猛地抬头,只见沈书澈正从门槛处迈步而入,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尘,神色依旧淡漠。
沈崇安的视线并未随他移动,只淡淡吐出三个字:“你迟了。”
沈书澈站定在堂中,迎上父亲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不迟。”
四字落地,沈崇安才缓缓转眸看向他。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
沈嘉轩站在一旁,只觉浑身不自在,知道这父子俩的气场容不下旁人,连忙躬身:“父亲,三哥,我先出去了。”
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
刚走到庭院,就见不远处一道白衣身影正对着一名端着茶盘的下女低语着什么。
语气温柔,眉眼带笑,逗得那下女脸颊绯红,手里的茶盏都快端不稳了。
听到脚步声,白衣男子转过头来,正是沈家二公子沈砚之。
他见了沈嘉轩,笑意更深,几步迎上来:“四弟,怎么脸色这么差?被父亲训了?”
沈嘉轩看着这位以风流闻名的二哥,无奈地苦笑:“二哥,我没事,就是……二和父亲又杠上了。”
沈砚之挑了挑眉,指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们俩啊,见面不呛几句就难受,走,带你去看点好东西,别在这儿杵着当摆设。”
沈嘉轩轻声问道:“大哥呢?”
听到这话,沈砚之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随意:“谁知道呢,大哥那性子你还不清楚?无非是不想见某些人罢了。”
“某些人,说的是我吗?”
沈砚之的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便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沈砚之抬眼望去,目光恰好与沈书澈对上。
他不紧不慢地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却带着点疏离:“我可没指名道姓,你呀,还是别往自己身上揽了。”
说罢,沈砚之拉着沈嘉轩就想走。
可下一秒,沈书澈的手忽然稳稳地搭在了沈嘉轩的肩膀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紧接着,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低沉中带着几分压迫感:“四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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