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即便霍尔已经搞明白了硫酸的化学式，他提炼时所采用的依旧是古老而原始的干馏法。
这种手法的来历相当“炼金”。
其实就是炼金术士们在烧各种矿石的时候，发现一部分矿石加热后会产生气体。
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挥发的气体就是矿石的精华，所以赶紧收集了起来。
心急的甚至会当场吸两口试试味儿。
试试就逝世。
烧出来的三氧化硫和炉子里的水蒸气结合，在炼金术士的鼻腔里转化成了硫酸，然后留下了一个抽烟会到处喷气的尸体……
经过几条人命的教训，炼金术士便发现了这种酸液。
于是开始采用类似的方法收集硫酸，也就是最早的干馏法。
不过，这种法子有不少缺点。
比如需要很高的反应温度。
尽管远远比不上炼钢或者烧制水泥，但这可是化学反应……促成化学反应的温度达到一百度都算是苛刻了，更何况是干馏法的六七百度？
这会极大地限制硫酸的生产。
其次，就是干馏法浪费多、转化率底下，以及效率奇低了。
在昨晚之前，林恩也没有取代干馏法的办法。
但在梦境世界里当了十几年牛马后，他已经得知了更先进的制取硫酸法。
……
轰隆隆。
运满普通硝石矿的车很快就从外城驶进来，最后停在了内城化学实验室外。
里头的霍尔听到外面的动静，很想装作不知道。
他只想好好钻研手里的化学圣典。
但林恩显然不可能白来一趟，听到外面“你开门啊，有本事偷男人……”这种乱七八糟的胡话后，霍尔还是无奈地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城主大人！”
实验室里，十几名学徒都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不像是某个绿皮肤的家伙，虽然表面恭敬，但心里已经恨不得自己赶紧走了。
“你们能制硫酸吗？”林恩没有废话，上来就问道。
听对方要跟自己讨论化学问题，霍尔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摇了摇头道：“能倒是能，但做硫酸太麻烦了，而且不划算。”
硫酸主要有两个来源。
一是硫磺。
二是绿矾和胆矾。
后两者其实就是硫酸亚铁和硫酸铜的天然矿物，当时红眼商队就运回来一些，一直留着没用。
这两者都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直接烧就行了，然后经过干馏就能产出硫酸。
不过，反应温度是个硬伤。
为此炼金术士又找到了硫磺制备法。
用硫磺燃烧可以轻易生产硫酸，但问题又出现了。
因为硫磺的主要产物是二氧化硫，而制备硫酸需要的是三氧化硫！
因此，烧硫磺虽然更简单了，但产出也更感人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炼金术士想了无数种办法，想要提高三氧化硫的生成比。
但最后全部都失败了，因此目前主流的提炼硫磺方法，依旧是用绿矾和胆矾，顶着高难度的反应难度猛干。
后果就是硫酸产量极少。
“难道……城主大人您有办法了？”霍尔隐约猜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恭敬了起来。
这变脸速度差点让林恩绷不住。
不过他此刻也有些迫切了，于是开门见山道：“对，用硝石可以提高硫酸的产率！”
“硝石？”
霍尔皱了皱眉。
硝石加入会混入硝酸根，用这玩意儿烧出来的东西，怕不是硫酸，而是有可能制备出王水吧！
众所周知。
化学物质的最终追求是纯净物。
硫酸也得是纯的，才能派上各种用场。
就算硝石可以提高硫酸产率，但如果混进去了硝酸，那跟废了没什么两样……
“不不不。”
林恩显然陷入了和自己之前一样的误区。
但如今他已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理清了这些逻辑，于是直接给出答案，道：“硝石燃烧后会生成氢氧化物。
“氢氧化物可以氧化二氧化硫，将其转化为三氧化硫。
“因此，只要保证二氧化硫的量多余氢氧化铝，那么成品就会是纯纯的硫酸！”
当然，会掺水。
所谓的纯硫酸，指的是没有太多杂质，至少不会比干馏法制备的要差。
“真的？”
霍尔秉持着先质疑再实践的精神，迫不及待就想要开始试验了。
但林恩拦住了他：“不行，开始之前还有一些准备工作。”
“城主大人请指示！”霍尔此刻也不觉得林恩浪费他时间了，语气变得无比拘谨与顺从。
“反应容器。”
“这简单！硫酸不会和玻璃反应，我已经从玻璃厂拿回了一大批玻璃，全部做成了试管和烧杯，这都可以用。还有陶罐！”
陶罐是炼金术师最常用的物品了，许多酸液无法用木质容器盛装，唯一实用的也就是陶罐了。
“不，这两都不合格。”林恩摇摇头。
陶罐就不说了，这东西虽然不和硫酸反应，但它太笨重了，而且易碎。
制取硫酸会是一个体力活。
反应过程，需要不停地重复投料、点火、加塞、倒料以及收集生成液体的工作，如果用上陶罐的话，制取十分钟，休息两小时。
而玻璃瓶就更不行了。
这东西可以小规模反应、加热。
但，玻璃本身是不耐压的，无法作为量化反应的压力容器，否则动不动就会被内部大量的三氧化硫给撑爆。
要知道，用硝石来辅助制取硫酸，这就导致反应过程中的所有物质都非常危险，虽然不至于比得上炸药或者火药，但也绝不安全。
况且，现如今白鸽城的玻璃生产技术，也远远做不到烧制大容量玻璃瓶的程度。
“林恩大人您的意思是……”霍尔知道对方不是来泼冷水的，因此颇为期待。
果然也没让他失望。
林恩道：“铅！”
铅完全不会和硫酸生产过程中的任何物质反应，从化学性质上来说非常合适。
但霍尔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可能用铅？
铅虽然很稳定，但它的质地非常柔软，别说是剧烈的反应了，就是我力气稍微大一些，都能把铅罐捏出一个印子来。
它绝对没法给反应提供足够的强度！”
林恩赏识地看了霍尔一眼。
不得不说，对方的确是有天赋的化学家。
他的思考过程，简直无比契合历史发展中的硫酸炼制演变进程。
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霍尔的思考路线极其正确。
只要再给他几十年时间，后续又不走任何弯路的话，或许就能从干馏法进化到后世成熟的炼制法了。
不过对于林恩来说，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他脑海中已然有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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