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意思是，宇文崇泽会像以前一样，主动放弃城池，收缩防线？”项小满刚一说完，又轻轻摇头，瞥了一眼燕朔，说，“但我去过闾州城，城高壕深，极难攻取，宇文崇泽没必要不守就退，而且他刚刚在城内建造出一座王府，又怎会轻易放弃？”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赫连良平分析道，“从宇文崇泽往日的行事风格来看，他是个懂得隐忍进退、愿意舍小保大之人。眼下他两面受敌，倒不如主动让出北陵郡，引我义军与罗不辞相争，他好坐收渔利。”
项小满眉头皱了起来，默默思索赫连良平的话，沉吟良久，才又看向燕朔，向他投去求教的目光。
燕朔想了想，刚要说话，却见一名军士飞奔而来，不等通报，便直接闯进大堂，单膝跪地，手举一份密信，急道：“主公，百川县八百里加急奏报！”
他刚一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堂内众人见状，齐齐站了起来，皆是面露惊诧。楚江上前拿过密信奉予项小满，秦光则将那军士扶起，交给了堂外守卫。
堂内一时静得出奇，项小满满心忐忑的接过信，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刚看两眼，顿时僵立当场，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主人！”身旁楚江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燕朔、赫连良平、张峰、聂云升、聂桓同时往前迈出一步，一个个神情紧张，紧紧凝视着项小满。
“小满，怎……怎么了？”赫连良平小心开口，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项小满使劲晃了两下脑袋，努力驱散脑中的混沌，他大口喘着粗气，从人群中寻找到张峰：“疯……疯子，快……快去备马，我们回百川。”
“好，我这就去！”张峰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项小满看着他跑出大堂，摆了摆手，推开楚江，一下瘫在座位上，环视众人，说道：“燕叔，大哥……”
他刚一开口，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嘴唇不断颤抖，没能再说下去，把信放在堂案上。
燕朔与赫连良平对视一眼，同时走上前，拿起那信看了起来。
其余自不必说，都是在描述岷洮的战事经过，唯有其中一句，让二人如遭霹雳：「岷洮失守，项公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夫人伤势比之较轻，但同样昏迷不醒。」
“项，项公……”赫连良平猛地放下信，看着项小满，声音同样有些颤抖，“小满，你先别急，信上只说项公受伤，并未谈及其他，他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燕朔不住点头，也想劝慰，却根本说不出话。他自幼被项谨收养，在其教导下习文练武、研读兵法，一步步走到南荣柱国上将军的高位，对项谨的感情，丝毫不输于项小满。
可他也知道，项谨年事已高，若无意外，凭着他自身医术和常年习武练就的体魄，再活个十几年也不是难事，可现在受到如此重伤，就算醒过来，也会大伤元气，更何况「生死未卜」那四个字，实在太过刺眼。
项小满使劲擦了一下眼睛，原本就极为复杂的目光中，突然多出一抹说不明的光芒，痛苦中带着愤怒，担忧中带着狠厉，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丝疯魔。
他站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燕叔，大哥，幽州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并未说话。其实他们也想回去看一看项谨，却又明白回去也没什么用，幽州战事正到了紧要关头，根本就离不开他们。
便在此时，堂外传出一阵马儿的嘶鸣。张峰跨骑骏马，一手扛着两柄武器，一手牵着两个缰绳，冲着堂内喊了一声：“项瞻！”
项小满没再多言，看了燕朔和赫连良平一眼，径直走出大堂，接过「破阵枪」，跨上「青骁」，一扯缰绳，径直冲向府门。
二人绝尘而去，众人齐齐走出大堂，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皆是一脸担忧。
“燕行之，项公会没事的，对吧？”赫连良平轻声问道。
燕朔没有回应，目光依旧望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府门，良久，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聂桓，着你为先锋，领三万骑兵东进乐方郡。”
聂桓愣了一下，随即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燕朔又说：“聂云升，命你为抚军中郎将，安置原幽州降兵，同时在城内设立募兵处……”
“等一下！”赫连良平连忙打断，“燕行之，你设立募兵处作甚？”
“当然是招募新军。”
“你糊涂！”赫连良平沉声道，“我们虽有贺氏商行在手，但现在也只够支撑二十万大军用度，你再招募新军，会动摇商行根本，于日后发展不利，你不会不知道！”
“你刚才难道没有注意到少主的眼神？”燕朔瞥了赫连良平一眼，淡淡地说，“不论主公如何，少主此去，定会找刘淳报仇，可眼下十数万大军尽在幽州，接下来还有许多仗要打，根本抽调不开，你让他拿什么报仇？”
赫连良平顿时双眉紧皱，突然就想起之前在一座堡城内，项小满抱怨兵力不足的事情，他看着燕朔，问：“你的意思是，小满会大肆征兵？”
看燕朔点头，又道，“但现在并不是继续扩充兵力的最佳时机。”
“我知道。”
“那你不劝，反而还……”
“赫连！”燕朔打断道，“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没有选择，而是主动做出了选择。少主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以他的性子，劝得住吗？”
他顿了顿，又说，“与其做一些毫无作用的规劝，不如想办法成全，说到底，不过是将扩充兵力的时间提前罢了，既然贺氏商行无法在短时间内提供足够助力，那就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别的地方？”赫连良平又皱了一下眉，“比如呢？”
“幽州世家大族不少，哪一家没有个万亩良田？”燕朔沉声道，“他们数十上百口人，却占据着足以养活上万人的土地，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收回来，以各户人口数量为基准分发于民，让百姓助我们养军？”
“呵，原来你是想改革。”赫连良平微微摇头，“燕行之，且不说轻易触动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会对我军造成什么影响，就算你真的能制定好新的制度，想要真正实施下去，也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不论是土地清查、还是制定分配标准、亦或是百姓安置等问题，没个三五年根本见不到成效，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告诉善才先生，让他开始着手准备。至于眼前的助力，那就先拿那些世家大族现有的资产填补。”燕朔顿了顿，转头看着赫连良平，“比如，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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