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与局外人的心思,未必就一致吧?
凝眸片刻之后,袁护卫这才淡淡地说道:“现如今,就看晨雪妹子和晓霞妹子,如何能够抓住时机,出奇制胜了?”
此语一出,庞大哥一时也怔住了:袁护卫的这句话,确实大有深意啊!都好几十个回合过去了,交战的双方,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了。如果没能“出奇制胜”,就变成了拼消耗,看谁支撑得更久一些?
武学上的某些事情,其实是教不了的。因为,你所能交给对方的,只是一个个孤立的招式,至于如何变通、连贯,就要看各人的悟性和胆略了。毕竟,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
这一刻,场上的争夺与搏杀,也呈现出白热化之势。
那景将军,原本以为自己剑法精妙绝伦,三四十招之内拿下对手,应该不成问题。然而,二十余招之后,他才发现,事情远远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对手双手刀法之繁复、严密,犹如长江大河,永无止息,似乎犹在自己的剑法之上!
对手双刀配合默契,攻守兼备,也就罢了。更为重要的却是,自己并没有吃晚饭,而此时已然是次日上午,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肚子饿也就罢了,那从东边直射过来的阳光,亮丽绚烂之极,刺得人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这样一来,由于腹中饥饿,再加上阳光刺眼,再好再绝妙的剑法,也会打上几分折扣。在这种时候,也只能自怨命丑,时运不济了。
至于那少寨主骆明思,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自小就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惯了。如此被饿了近十个时辰,此刻还能够舞动短戟,实属不易。至于取胜之机,那就不敢多做奢望了。
与景将军对阵的柯晨雪,二三十招之后,也在苦思着破敌之策。
单看招数,这景将军行伍出身,长于行军打仗,那些剑招,就是闭着眼睛使出来,也是毫无破绽。相反的,如果不是对手精力不济,目力受光线所影响,自己落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苦斗良久,一时苦无良策,柯晨雪也只能继续见招拆超。
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再次发现,只要是剑招向上攻防,对方的眼睛,总会下意识地眨几下。原本,由于强光照射,这只是某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足为奇。
只是,如何抓住敌手的劣势,为我所用,倒是一个难题。
自决意出战之时,她的心思,就放在了如何克敌制胜之上。这一刻,随着眼前的刀光剑影,她的思绪,也就越发闪烁不定起来:眼前的这个景将军,即便单就剑法、功力而论,确实不失为叛军之首。我要这样想,倒不是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面对现实,是自己真真切切的体会和感受。其实,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如果没有两下子,他如何又能坐稳叛军首领的座位呢?
对此,我的认识,其实还是较为慎重、客观的。
原本,昨天下午的那场恶战,就是我现场观摩的绝佳时机了。在那种关键时刻,景将军为了活命,所使出的,自然都是真功夫,不打折扣的真功夫。当时,我在观战的时候,也曾这样想着,这一刻,如果站在景将军对面的,就是我本人,又将如何呢?
带着这样一种心思,在观战的时候,我才会格外细心,不想放过哪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招数。看了好一阵子之后,我就发现,单就剑法而论,这个景将军,确实不简单。对于这伙叛军,如果我们盲目自大,就会放松警惕,找不到相应的对策,也就谈不上克敌制胜。这样一来,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
思忖再三,我们也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然的话,还没到正面过招,就自乱阵脚,自己吓怕自己了。也就是说,对于敌手,我们也要有一个较为客观的认识,既不是俯视,也不是仰视,而是平视。好几个月以来,我们都是这样做的。
到了这一刻,那紧绷着弓弦,是不是可以稍稍松弛一下了呢?
绷得太紧,就显得过于紧张,不利于我们自身优势的发挥。太松弛的话,就是盲目轻敌,让敌手钻了空子。如此说来,目前的这种状态,还是较为可取的吧?这一刻,占据优势的,依然是我方。
袁护卫为什么会答应景将军的要求,给了景将军和少寨主这样一个机会呢?如果直接下令,弓箭伺候,那不是简单多了吗?
或许,袁护卫想得较为长远,他似乎是这样想的,要让这伙叛军叛匪输得心服口服。这样的想法,确实有道理。只不过,对于我方上场的两个人来说,那可就是一种极大的考验了。确实,如果是袁护卫本人和庞大哥上场,我方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只不过,我和晓霞妹子,却自告奋勇打头阵,才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这其中,又有何玄机呢?
说起来,我们或许只是想着,要争一口气罢了。作为联防队的成员,对于如何剿除这伙叛军叛匪,我们也想着,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或许,联防队里有那么多人,并不缺少我们姐妹俩两个。只是,我们另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我们不想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我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只是,作为当地的名门大族,我们也想着,要用自己的表现,在父老乡亲的心目之中,树立起一个标杆来。是啊,蒙大人、袁护卫是我们的骄傲,只是,我们也要有自身的立足之处吧?
此刻回想起来,类似的想法,从那个午后开始,就若隐若现了。当时,对于庞大哥,我就有着自己的想法。在一般人看来,非黑即白,并没有什么中间地带。对于我来说,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是无从查考的。在那种时候,就只能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做出选择了。
庞大哥的话语,就有点像磁石了。或许,更确切地说,于我而言,确实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怎么说呢,常规的作法、想法,见惯不惯之后,会不会另有某种途径呢?庞大哥所说的,首先就是,希望我能够相信他,给他一次机会。接下来才是,希望我能够跟随着他,一路上有个照应。这一类的想法,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庞大哥的情感世界,又是如何的呢?在他那些言语和神情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呢?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他眼眸里的光芒,深邃如那平静的湖面。然而,要说平静,或许也不够贴切,正所谓水深流急,潜流深处的浪潮,你只是不曾目睹罢了。
不难想象,如果不是有所期待,脱险之后,最多也就是说几句感激的话语,他就要离开的了。既然他不急着离开,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他其实在等待着我的表态。只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从来就不曾想着,要去勉强别人。多少的日子里,很多的事情,他都是自己扛着的。然而,到了这一刻,他的心里,却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了。
如果我不愿意,前面的那些路,他就只能一个人独自前行了。从表面上看,我对他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然而,既然黑风寨的人想着要把他劫持回去,那么,在某种意义上,他不就是我们的盟友了吗?
权衡再三,我做出了决定。
以后的事态表明,我最初的决定,确实还是有着高瞻远瞩的一面。到了眼前的这一刻,甚至还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个决定,那么,能够站在叛军首领面前的,未必就会是我!至少,最近的这几个月,跟随着庞大哥,我的功夫,还是有所长进的。当然,换做平时,那也只是对练,是切磋,没有太大的风险。眼前的这一战,无疑是大有不同的。叛军首领景将军的剑法,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再过片刻,柯晨雪眉头一皱,心生一计。
只见她左刀主防,与此同时,右刀上进攻上的招式,疾风暴雨一般,越发犀利、强劲起来。而且,主攻的是对方的上盘,特别是颈部以上。
这样一来,那景将军面对着对手猛烈的上手刀招,再加上阳光刺眼,就越发窘迫,变得左支右绌起来!
猛攻几下之后,柯晨雪后撤两步,左手一扬,那柄短刀,带着一阵劲风,寒光闪闪,直扑对手面门。
距离这么近,这飞刀又是如此霸道、凶险,无论如何,这景将军都是不能够等闲视之的了。
只见他猛一眨眼,长剑迅捷无伦地画了一个圆圈之后,向上挑出!
按说,他以快打快,以这招吴牛喘月,破解对手的飞刀,也甚是高明。
只不过,正所谓百密一疏,他还是漏算了一步:对手所使的,却是双手刀法啊!柯晨雪所飞出的,只是左手上的短刀,那么,右刀呢?
其实,柯晨雪所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踏上两步,右刀迅捷如电,一招分花拂柳,直取景将军心口要害。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那景将军心里,寒意如潮:回剑防守,早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保命,只得弃剑后撤了……
只是,柯晨雪既然敢如此行险,又如何能再让他全身而退?
只见她再踏上一步,刀刃一反,已然架在了对手的颈脖之上。
景将军心里很清楚,自己若再轻举妄动的话,那寒光闪闪的刀刃,可不是吃素的啊!只要轻轻一翻,自己的脖子,就会被刺破,鲜血直迸……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双手高举,示意自己愿意认输投降。
几个联防队员冲上前来,将这曾经不可一世的叛军首领,绑了起来。
另一边的那场恶战,也到了分胜负、决生死的紧要关头!
只见柯晓霞左刀改守为攻,刺向那少寨主骆明思。
骆明思短戟反挑,让对方的左刀,刺在那方形的画戟架上。
若是对手所使的,只是一把单刀,那么,这位少寨主,瞬间之后就可以反守为攻,利用对方刀刃受阻之际,短戟变挑为刺,霎时就能让对手冷汗淋漓,手足无措。
然而,这一次他所遇见的,却是一个善使双刀的女中豪杰,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柯晓霞不等对手变招,弓步向前,一个雄鹰展翅,右刀向上一挑,袭向对方手腕。
这位少寨主再怎么狂妄,也深深地知晓,自己的手腕和那几根手指,是敌不过那锋利的刀刃和刀尖的!而且,对方是弓步上前的,距离实在太近,无论如何,回短戟自救,已然来不及!
万般无奈之际,骆明思只能撒手放弃短戟,本能地向后仰了一仰。
柯晓霞乘胜追击,紧跟一步,刀尖指向对手咽喉!
骆明思原本就没能站稳,这一刻,如何还能有抗拒之举?
眼见那刀尖离自己的咽喉只有寸许,就凝住不动了,少寨主暗自叹了一口气之后,只好举起了双手。
另有两个联防队员上前,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再过了好一阵子,那些在四周围观着的联防队员,以及早已缴械投降的叛军叛匪,才恍然大悟似的,使劲地鼓起掌来。霎时,这掌声如雷,进而山鸣谷应起来。
至此,横行多时的叛军首领景将军、叛匪头目骆明思,落入了法网。
再过了好一阵子,那被绑得像个大粽子一般的骆明思,这样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袁护卫淡淡一笑:“作为此次叛乱的罪魁祸首,少寨主,还有这位景将军,你们再怎么猖狂,也逃不了律法的制裁!”
“唉——”了一声之后,骆明思这样问道:“是,是押到州衙里去吗?”
袁护卫点了点头:“这个嘛,目前还说不准。不过,以你们两个人的罪行,如果县衙审不了,那么,押到州衙,甚至是刑部,都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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