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港怒火
波斯湾的风裹着焦糊味,卷过巴士拉军港的断壁残垣。
张又鸣的马踏过还在冒烟的木板,马蹄铁溅起的火星落在焦黑的粮袋上,发出细微的 “噼啪” 声。
他勒住马缰,望着被炸毁的弹药库遗址 —— 那里只剩下半截炮管,旁边躺着村民的锄头碎片,还有一件染血的儿童布衣,是哈米德儿子生前穿的。
“将军,发现远处贺兰团长的船队在海上游弋,是否要发信号让他们靠岸。”
赵铁山翻身下马,甲胄上沾着里海的沙尘,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发现村民死了八十七个,哈米德大叔和老木匠哈迪都…… 没了。”
张又鸣的手指死死攥着马刀,指节泛白,喉结滚动了两下,却没说出一个字。
他猛地抬手,一刀劈在旁边的断柱上,木屑飞溅:“传我命令!留下工兵连即刻整修码头,三天内必须恢复停泊能力!”
“赵铁山,你带一千人留下防守,余下四千人随我出征,那些参与袭击的部落,还有巴格达的哥萨克,一个都别想跑!”
话音刚落,海面上突然升起三枚绿色信号弹 —— 是贺兰冬离的联络信号。
众人抬头望去,三艘运输船冲破晨雾驶来,日月龙旗迎着朝阳。贺兰冬离扶着船舷站在船头,脸色苍白如纸,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看见张又鸣,他嘶哑地喊:“张将军!船上的弹药和粮食无损,可以卸货!”
运输船靠岸时,贺兰冬离几乎是跌下跳板的。
他抓住张又鸣的胳膊,眼眶通红:“是我没守住…… 小五,还有哈米德他们……”
“不怪你,是我回迟了。” 张又鸣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你带兵休整,我去报仇。”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队伍 —— 队列中除了几百基层干部外,都是新招收的五千多名本地土人,这些新兵头抬的老高,虽然训练时间不长,但士气高昂,军心可用。
他们大多是里海周边的流民,头上缠着染成靛蓝的头巾,腰间别着阿拉伯弯刀,肩跨火枪,脸上带着对财富和女人的渴望,有人甚至摸着刀鞘上的椰枣纹,低声议论:“听说巴格达的部落有连片的椰枣林,女人的罩袍上绣着金线,比里海的姑娘俊多了……”
一名叫卡里姆的土人新兵大声报告,用生硬的汉语说:“将军!我们不怕死!只要能分女人和椰枣园,我们冲在最前面!”
这些新兵受够了部落的欺压,早已把大明的战功当成改变命运的赌注,比起明人士兵的纪律严明,他们更添了几分悍不畏死的凶残。
张又鸣扫了他们一眼,冷声道:“敢抢大明的东西,杀大明的人,就要有付出血的代价。出发!”
与巴士拉的残破截然不同,巴格达城郊的部落营地正沉浸在狂欢中。
数十顶绣着几何缠枝纹的白色阿拉伯帐篷围着篝火搭起,帐篷顶端的黑色穗子随风摆动,地上铺着泛着丝光的波斯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
篝火堆旁立着铜制熏香炉,乳香的甜腻气息混着烤肉的油脂香,弥漫在夜空里。
两名部落乐师坐在地毯上,一人弹着乌德琴,琴弦流淌出急促欢快的旋律;一人打手鼓,鼓点 “咚咚” 地踩着心跳节奏。
帐篷中央,哥萨克军官科瓦廖夫踩着鼓点转圈,他的皮甲上套着件抢来的阿拉伯织锦坎肩,马刀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却毫不顾忌地用刀鞘挑起烤全羊的后腿,塞进嘴里大嚼。
“哈哈哈!明人不过如此!连一个军港也守不住,还被我们杀得落花流水!这波斯地毯踩着就是舒服,比莫斯科的粗毛毯子强十倍!”他口中的波斯地毯却是李奇在广州的工厂里机械化生产的,比波斯的手工地毯成本低多了,可价钱却卖的比手工的更贵。
旁边的部落首领哈立德举着嵌银的椰枣酒壶凑过来,酒液顺着络腮胡往下淌,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印子:“科瓦廖夫大人说得对!那些明人以为有那个“坏得快”就了不起,还不是被我们的勇士冲垮了!你看这库纳法,是从巴士拉抢来的,上面浇的蜂蜜比蜜酒还甜!”
他指着篝火旁的铜盘 —— 里面堆着金黄的炸糕,淋着琥珀色的蜂蜜,撒着碎开心果,正是阿拉伯传统甜点库纳法。
帐篷里的欢呼声更响了。
几名部落兵戴着红白格的 “库菲亚” 头巾,举着抢来的半自动步枪,炫耀似的对着帐篷顶扣动扳机,子弹打在帆布上,惊得外面拴着的骆驼 “昂昂” 乱叫。
其中一人抓起一把椰枣塞进嘴里,含糊地喊:“这“坏得快”破枪是好用!就是子弹不好弄,等下次打明人,我要多抢点子弹,再抢两个穿丝绸的明人女人!听说她们的绣鞋上都缀着珠子,比我们部落女人的皮靴金贵!”
两个穿彩色丝绸罩袍的波斯女人被迫在地毯上跳舞,面纱被扯到脑后,露出惊恐的脸,腰间的银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一名哥萨克骑兵猛地拽过其中一个,把一碗椰枣酒灌进她嘴里,狂笑着说:“等奥斯曼大人的援军到了,我们就去打里海城!那里有更多的苏州云锦、景德镇瓷器,听说还有那两个轮子的自行车,还有无数的女人和牛羊!到时候我要把里海城的女人都抢了,再弄个自行车骑着,天天都这么快活!”
有人摔碎了银酒壶,有人拔出弯刀劈向帐篷柱上挂着的驼毛挂毯,挂毯上绣的沙漠驼队图案瞬间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篝火旁,烤全羊的油脂滴在火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混着椰枣酒的甜香、乳香的腻味和男人的狂笑,成了一场荒诞又诡异的盛宴。
在狂欢的角落,部落长老穆萨独自坐在铺着旧羊毛毯的土台上,面前摆着一本用羊皮纸做的名册,上面用炭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 都是这次战死的部落战士,足足有三百八十三个。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名册边缘磨出的毛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伤,身旁铜盘里的椰枣已经凉透,连碰都没碰一下。
“长老,您怎么不喝酒?” 年轻的部落兵萨米尔举着酒壶走来,头巾歪在头上,脸上带着醉意。
“我们打赢了明人!抢了他们的火炮,还得了这么多库纳法和蜂蜜!您应该高兴才对!”
穆萨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像被风沙磨过:“打赢了?”
他指着名册,指尖颤抖,“我们死了三百八十三个勇士,都是能扛椰枣、能驾骆驼的青壮年!明年谁去打理城西的椰枣林?谁去给骆驼钉掌?谁来养活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
“再看看明人,连个伤兵都没留下,都撤回军舰上去了。”
萨米尔愣了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踢了踢旁边的骆驼鞍:“死几个而已!我们部落有的是勇士!等奥斯曼大人送来了火药,我们再打明人,抢更多的东西回来!”
“抢?” 穆萨猛地提高声音,乌德琴的乐声都盖不住他的嘶吼,引来周围几人的侧目。
他抓起身侧的拐杖,狠狠砸在地毯上:“你知道明人是什么样的军队吗?他们在里海建的城,墙比巴格达的城墙还厚,炮能打三里远!这次是我们偷袭,还有哥萨克帮忙,才打赢了混杂着大量二狗子的明人军队,而且明军才三百人!可你看 ——”
他指着名册上划红圈的名字,“这是你哥哥,他能一口气扛两袋椰枣,昨天死在了巴士拉的战壕里!这是我的小儿子,他刚学会鞣驼皮,就被明人的炮弹炸没了!”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巴士拉的方向,风里似乎还飘着硝烟味,眼神里满是绝望:“明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的船队能从遥远的大明到波斯湾来回走,投靠他们的土人二狗子新兵比我们还凶!”
“等他们打过来,哥萨克会先跑,奥斯曼的援军远在大马士革,吸说他们还有大军在遥远的东方与罗刹人开战,我们这些人,够他们杀吗?到时候别说椰枣林,连帐篷都剩不下!”
萨米尔被问得哑口无言,手里的酒壶 “哐当” 掉在地毯上,椰枣酒流出来,浸湿了名册的一角。
不远处,科瓦廖夫正举着抢来的波斯银壶高喊:“为了巴格达!为了更多的女人和蜂蜜!” 乌德琴的乐声和手鼓的节奏越来越狂乱,女人们的哭声被淹没在狂欢里。
穆萨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抱着名册,缓缓蹲下身,苍老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篝火的光映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半是火光,一半是阴影。
夜风吹过营地,带着波斯湾的咸腥气,也带着远方隐隐的马蹄声 —— 那是张又鸣的远征军正在逼近,蹄声里藏着复仇的怒火。
穆萨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看见部落的白色帐篷在战火中燃烧,听见了椰枣林被炮火炸断的脆响,还有孩子们失去亲人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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