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而已。”严备沉下了声音，二人之间的氛围再次紧绷了起来。
“我是想问你，这孩子都生下来了，人，你要留到什么时候？”
颜言一顿，垂下眼帘佯装沉思：“自然是大事敲定前。”
“还要怎么敲啊？杳杳可不希望太后来证婚。”严备双手一摊，假装无奈。
“她同你说的？”颜言反问，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是啊，她亲口同我说的。”严备煞有其事道。
“怎么也得等严公入京，我们完婚以后。”颜言笃定道，语气不容拒绝。
“太晚了些吧？”严备有些担忧。“谁知道你们成婚时，太后会不会因妒恨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万事由不得她。”颜言这下懂了严备半夜来此的意图，“我给过她机会了，此后便怪不得我了。”
果然，他话音落下之后，严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颜言没有猜错，这殿中定然有江绾的人，不然严备不会激他在此时说出这些话，以此挑拨他与江绾的关系。
“走吧，我对着宫中不熟悉，恐怕走错路冲撞了哪里，你带我出宫去吧。”严备搭上颜言的肩头，笑着将人请出。
敞华殿的侧门之后，偷听墙角的承宝殿宫女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而转身投入夜色，向溪云台的方向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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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人，你去放了齐王。”
餐桌上，纪川突如其来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孙云，筷子啪嗒一声就掉在了桌子上。
玉枝似是响应什么一样，噌的拔出长剑，横在了纪川脖间。
“你说什么？”她问道，一脸不可置信。
纪川轻轻放下碗筷，坐正身子道：“我说，放了齐王。”
“这...这...这...”梁渊打量着众人，支吾着不知如何是好。
“严公的手上还有不少兵马，他知道齐王在幽州，我们应该在他找来前，先把人交出去。”纪川解释道，“毕竟，我们无力与他抗衡。”
“你连对方还剩多少人马都不知道，怎么就无力对抗了？”玉枝不服，据理力争道。
“我答应过幽州百姓！”纪川猛然站起，“我绝不会让他们卷入战火之中！”
“所以你就要违抗太后的命令吗？！”她的刀刃逼近，毫不相让。
“我们已经关了齐王这么久，太后那边却迟迟没有指示，难道不代表着她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吗？！”纪川高声反问。
虽然证实不了太后处境如何，但他们可以确定，齐王如今是真没人要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看得孙迟不敢插话，梁渊更是埋头假装沉思。
“身为臣子，应当以百姓的生计为先，幽州绝不能再战了。”
话落，纪川向后撤离，一甩长袖离开了饭桌。
玉枝气极，猛地呼吸了几口，俯首问道：“梁渊，你不会真听他的话吧？”
梁渊怔愣一瞬，讪笑一声回道：“不会，不会。”
“殿下快走吧！”
一入夜，梁渊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地牢中放了齐王。
幽州是他在管辖，如果生出动乱，最先危及的便是他的利益，更何况纪川说得没错，太后自身难保，严公又可能会找来，他不能为了支持太后而放任幽州陷入战火。
况且放人这事能轮到他来做最好，既遵循了纪川的意思，又能在齐王这里赚些脸面，若日后真是齐王大获全胜，他也能从轻发落啊。
齐王仰头望着漫天星辰，微微向前挪动，感叹又到了漫天飞雪的季节。
他从未这么频繁地见到雪花，准确来说是他在被封往汤州之后，就很少见到雪了。
他喜欢雪，但如今的他，向北挪动一步，都需要思索很久很久。
“殿下，您还在犹豫什么？”梁渊不解，只担忧这大好的归巢之时，莫要耽误了才好。
齐王哈出一口白气，他自然不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他在担忧他以这副面容回去，还会不会再被严公相救呢？
“殿下？”梁渊催促道。
齐王瞥了他一眼，穿着不合脚的布鞋，迈入了雪地中。
随着马车走远，躲在远处的玉枝等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就这么放走了？”孙云不解，他也是下午才知道宫中递来了消息的。
“你确定他们不会再联合？”纪川也一同发问，他不觉得严公会这么不念旧情，不过是面容被毁，就放弃曾经与他有那么多重关系的人。
“呵。”玉枝冷哼一声，视线死死盯着那辆离去的马车。唯有她知道，齐王容貌被毁时，求着她杀了他的样子有多迫切。
而且齐王这一辈子都在享受着权力带来的优待，她要让他好好体会一下，失去一切的滋味。
“走吧，”她说着，扫落了肩头的雪花，“我们也该启程了。”
渡日河畔，在幽州距离滁州两岸相望的地界上，严公带着其剩余的兵马驻扎在此养病。
他为了顺应局势、掩人耳目，低调地遣散了所有男侍，召来了自己最听话的女儿——齐王妃。
“如今太后已生产，皇嗣之事安置妥当，父亲您的身体也好了大半，是时候入京去，参加杳杳的喜宴了。”齐王妃撤下药碗，提议道。
“唉。”严公轻叹一口气，他确实耽误了太久，还好有颜言把持朝政，才能让他先调养身体，再去京中办正事。
“只是殿下现在还生死未卜，真是...”他假意悲伤，实则心中乐开了花，知道太后余党抓到齐王的时候，他也曾担忧过太后会不会借齐王的名义搅乱齐军，不过颜言向他再三保证，绝对会探查到齐王的下落，这才令他安心。
“知道您伤心。”齐王妃莞尔一笑，“杳杳与我说了，她想像头次出嫁那样，父母双亲都在身边送行，所以她特意去求了颜言，请他让太后放了齐王。”
“呵，这小妮子，还是这么任性。”严公轻嗤一声，他知道太后不会放的。
“您猜怎么着？”齐王妃话锋一转，“颜言可是对杳杳的想法重视得紧呢，他啊，以储君逼迫太后，让太后放人。”
“什...什么？”严公有些不可置信，颜言不是与他说好了，一起抛弃齐王吗？
“您这么吃惊干什么？”齐王妃娇嗔着反问，“女儿知道您想独揽大权，可是殿下...殿下到底也是杳杳的父亲，也与女儿有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啊，就算养条狗，也有一席之地吧。”
见她试探的模样，严公面上打着哈哈，他可不能在子女面前太过冷漠无情了些，不然他的身体日渐衰老，日后若是没有亲近之人，还不知道要被怎样对待呢。
“都依你。”他笑道。
“我就知道父亲最疼杳杳了。”齐王妃端着药碗的指间发白，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恨不得立刻拍死面前这伪善之人。
不过也就是近几年才突然萌生的父爱，知道他自己离了齐王该靠自家人了，所以主动缓和关系，曾经呢？
她永远忘不掉，那个男人，负伤时被她父亲所救，花言巧语害得她对他放心暗许，原以为是天定良缘，却不曾想是处心积虑。
她忘不了母亲病逝前苍白的嘴脸，忘不了女儿站在河边的背影，更忘不了自己困在汤州时的每一个日夜。
她的机会终于来了，她要牢牢握住、殊死一搏。
“王妃，”侍女赶来，凑在齐王妃身边耳语，“颜大人派了人来，说是...把殿下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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