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崔元卿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凝着寒冰一样冰冷，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薛庭蓉，声音比他刚才掐人的手更有杀意。
薛庭蓉昂然不惧，冷嗤一声：“不是要杀了我么？杀啊！”
思退半蹲下来，与薛庭蓉平视，眼神中透出从未有过的狠厉和偏执，他捏着她的下颌，像没有感情的木偶般问道：“你说，庭蕴在哪里？”
薛庭蓉半眯了眸子，撇过头，冷冷道：“你想知道啊？那你去杀了程颂安，我不想折磨她了，我想让她立刻死。”
玄武不动声色地朝榻前移了移，离的程颂安近了些。
程颂安眉眼温和，撑着身体从床上起身，踏雪为她在后背垫了厚厚的垫子，好使她有个依靠，她斜斜倚着，目光始终未离薛庭蓉片刻：“薛廷荣是你杀的，对么？”
薛庭蓉眉心微动，没有否认，而后她挑了挑眉，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若不是为他，薛庭蕴何至于去求程颂安，何至于她会沦落到万劫不复之地？薛廷荣那种废物，活着有什么用？”
她本来的声音并不高，但到最后一句，却有些尖利，愈发有控制不住地癫狂，红着眼瞪着每一个人吼道，“他活着也只是吸血鬼罢了，凭什么人人都要为他送上命？我不过让他痛痛快快走，有什么不对？他活着做什么？还要吸血吗？”
思退双眼几乎要从眼眶中迸裂出来，他低低质问：“我只问你，庭蕴在哪里？”
薛庭蓉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死了，听不懂吗？她死了，她是娼妓、是婊子，是人人唾弃的残花败柳，你找她做什么？娶她吗？”
思退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绷紧，几乎要爆裂，他掐住她的脸，一字字道：“你是她的妹妹，怎么可以这么侮辱她？”
“呵！”薛庭蓉丝毫不惧，反而带着挑衅地笑，“你也觉得做娼妓是耻辱么？”
说着又朝程颂安的方向挑了挑眉，“你不是也知道了么，那你来告诉他们，我到底有没有侮辱她。”
崔元卿茫然地随着看向程颂安。
程颂安冷然道：“你侮辱了她，她并非自愿，是命运待她不公，是那些侮辱过她的男人该死，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是他们将苦难和屈辱加诸在她身上，反唾弃她，这便是天道不公！”
“五姑娘从未屈服过，她拼命反抗，每一次的逃离都是对命运对天道的对抗，她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女人。”
薛庭蓉带着蔑意听她说完，哈哈大笑，又像之前一样癫狂，她指着程颂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程颂安，你永远都是这种蠢货，你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难道就能堵住这天道对她的审判吗？难道他郅思退还能毫不介怀娶她？”
“我能！”思退仰头嘶吼一声，不耐地收紧了手指，“我问最后一遍，庭蕴她在哪里？”
薛庭蓉怔了一瞬，眼中瞬间红了一片，颓然坐在地上：“她死了，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哈哈哈哈哈……”
程颂安打断她：“襄王妃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前段日子胎相未稳，因此没有告诉襄王，现在去信，大概能冲淡些他的丧子之痛，孩子多了，就不会在意一个外室生的孽种了。”
薛庭蓉恨恨看着她：“我们两个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作伴，来世再做母子有什么？”
“我不会让永儿死，”程颂安淡淡道，“我会月月取他的心头血，来供养襄王妃的这一胎。”
薛庭蓉双手骤然抓紧，疯了一般扑向程颂安，被崔元卿抓住后心，重重摔在地上，而她兀自狂笑：“我怕什么？程颂安，你的两个孩子死在我手中，还是我胜了一筹，哈哈哈~”
崔元卿整张脸布满阴郁，他的掌心向下，覆在薛庭蓉的头顶，每问一个字就向下压了一点：“果真是你，你杀了我两个孩子？”
薛庭蓉笑得浑身发抖：“是啊，头一个是男孩儿，第二个是……”
后面的声音被沉闷的倒地声覆盖，薛庭蓉闭上了眼睛。
崔元卿的沉郁并没有消散一点，他想发疯，想杀戮，想纵容身体里每一滴暴戾的血液翻滚。
思退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像个木偶般，僵硬地看着血液从薛庭蓉身下不断渗出。
两个面目相似的男人，各自有各自的疯狂，却都一样地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思退又僵硬地转过头，祈求般朝程颂安道：“你知道庭蕴在哪里吗？可不可以告诉我啊？”
程颂安摇了摇头。
思退缓缓低下头，对着地上的薛庭蓉问道：“你知道吗？起来，告诉我，庭蕴在哪里？”
可是，没人能回答他。
他抱着头想了想，又道：“你跟廷荣埋在一起吧，庭蕴若在，肯定会这么做。”
思退双手托起薛庭蓉，如一具尸体，抱着另一具尸体，缓缓走了出去。
与薛庭蓉两世的恩仇，到这里，算是结束了吧。
程颂安望着地上还隐隐约约的血渍，轻松过后，又有些压抑，只觉得胸口烦闷，几欲呕吐，她转过身去，闷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了。”
玄武和踏雪应声退下，室内只剩他们二人
崔元卿张了张口，又觉得不知该说什么，站在原地未动。
程颂安静静等了一会儿，背着他主动开口：“她说的都是真的，薛庭蕴流落风尘，逃了很多次，每次都被抓回去，她过的是非人的生活。”
身后的人没有动，但程颂安能感到他在发抖。
“怪我吗？她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落入这等万劫不复之地。”程颂安扣了扣被角，努力用最平静的声音道，“她跟我相处不多，却在走投无路之时，去程家找我，我一直想不通，现在我知道了，因为薛庭蓉告诉过她，若有难处，去程家找程颂安。”
“薛庭蓉相信过我，她杀了这两个孩子，是对错信于我的报复，我逼你杀了她，是我对两个未出世孩儿的交待。”
“那么，现在，崔元卿，你后悔了吗？爱上我，后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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