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一惊，看向殿外，夔牛将军握着一柄巨斧，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他的身上还沾着血，想是此前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目光紧紧的锁在穆行云身上，仿佛穆行云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猎物。
穆行云没有出声，而是看向陶福旺和蓝庭，两人神色黯淡，泪水无声的往下流。
见她们的反应，穆行云进一步认证了心中的猜想。
她又看向蓝庭，“他说的是真的吗？”
蓝庭猛地一抬头，怔怔的望向她，随后，僵硬的点了点头。
穆行云握住烛九阴的手蓦地一收紧，心中一片冰凉。
她缓缓的回头看向床上气若游丝的烛九阴，“要死要活，总得给我个说法吧，到现在你们还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陶福旺的表情有些松动，刚想要说什么，被夔牛将军抢先开了口。
“她不敢告诉你，是因为她与你有交情，不想伤害你，但是我夔牛与你没有半分交情，今日便能让你死个明白！”
语罢他对着床上的烛九阴深深行了一礼，即便烛九阴什么都看不到。
蘷牛道：“尊主下界来，虽被王氏兄弟戕害，但这本也是他的劫，他共有二十场死劫，只要能顺利渡劫，就能恢复真身，返回九天之上。”
他目光灼灼看向穆行云，眼中带着一丝猩红，“但是你私自救了他，让他无法渡过死劫，只能以因果循环来改变这一切，一千年前他错信王氏两兄弟，被害死，这是因，是你们人族亏欠神族的，一千年后他爱上了你这个人族女子，你若心甘情愿为他而死，让他顺利完成在人界的所有历练，这便是果。”
“巫咸长老一开始选中了圣女，只是为了能够稳定妖族，但后来发现也可以通过与圣女的成婚，借助葛索神藤的力量也能化解这场情劫，可尊主犹犹豫豫，就是不肯。”
“王天卿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些，一直躲在背后隐而不发，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尊主渡不过这情劫，破了金身，魂飞魄散而亡！”
“而尊主，从恢复真身那一刻便知道这些因果，但他既不想与圣女成婚，又舍不得让你去死，所以就一直将你绑在身边，最后又不顾我们的反对，将你送回了中土，为的就是防止你在妖族被伤害。”
“一开始我们都被蒙在鼓里，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你，打算与圣女完婚。但你离开妖族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弱，别说天神的力量了，连一个普通的妖族力量都比他强，那时大家才意识到，我们都被他骗了。”
“我和巫族的几位长老本来已经在私下里计划好，亲自去中土寻你，然后除掉你，但尊主似乎察觉到了这些，自己率先带着妖卫去了中土，说是要取回龙角和双眼，恢复神力。也许别的人察觉不到尊主对你的感情，但是我跟随他千年，我太了解他了，他明面上只是为了收回自己的神力，实则是幻想着有了龙角和双眼的力量之后，他就有能力与这天道的反噬之力抗衡，能够保你一世平安，与你厮守一生。”
“因此，回到中土的第一时间，他便跟随着你的脚步去了北地，在北地收回了他的一只龙角，你一直待在他身边，他也确实强大了起来，可那日我们在北地找到你们两人之后，不知道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快速的虚弱下来，回祭月宫医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就近落在这别院中休养，那好不容易才收回来的双眼不仅没有在他的身体内被好好运化，反倒成了医治他的障碍，圣女怎么都治不好他，那时我们所有人便知，这不是病，是天道的反噬，他所爱之人远离他，背弃他，他的情劫无法顺利度过，便要承受魂飞魄散的痛苦。”
说到此处，他指着烛九阴说：“你给他把过脉了吧，你看看他的三魂七魄还留有多少，他的神力还有多少。”
穆行云自然知道蘷牛说的这一切，她都无法反驳，但是这一切她真的不知情，她一直以为烛九阴的情劫是蓝庭，没想到这情劫确实是蓝庭，但若是自己能自戕，也能顺利渡过。
泪水不停的流淌，仿佛永远流不尽似得。
“这不是你的错，是天道的错，是这情劫的错，是王天卿两兄弟的错...”陶福旺说着，突然抱住了穆行云。
“行云姑娘，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不该带你过来，可是你不来励少侠就会死，励少侠活着你就要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天道不公啊，竟然叫你们这样的有情人阴阳两隔，才能渡过那个什么狗屁情劫！”她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穆行云扶住陶福旺，她试图勉强绽放微笑，安慰陶福旺，但却是破碎而心碎的微笑，令人望之心痛。
她擦擦脸上的泪，尽量平静的对蘷牛将军说：“如今知道了这情劫的始末，我便绝不会叫烛九阴枉死，他在人间太苦了，若能渡劫完成返回九天之上，倒也是一种解脱，我就算是死了，也放心了。只不过，如今鬼族蠢蠢欲动，我听说，是前几日王天卿来了之后，他的病情才突然恶化的，那必然也会与鬼族有关系，四大荒的妖族如何，可有应对之策？”
夔牛将军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穆行云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愣了片刻后，才说：“尊主考虑周全，四大荒自然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此次鬼族来袭，不是通过北荒的天界关，而是直接穿过了北荒的奇岩之森，来到了北荒与西荒交接的北极天柜山，九凤和强良两位大神在那里守着，我也派了好些妖卫，暂时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但尊主他老人家一直昏迷不醒，妖族又值风雨飘摇之际，因尊主与中土交好，狐族叛出了妖族，如今内有祸乱，外有强敌，也不知道我们剩下的这些人能撑多久，为今之计，就是你尽快自戕，换尊主醒过来！”
“我会死，但不会自戕！”穆行云直接拒绝了蘷牛将军的提议，说道：“我与烛九阴相爱，这并不假，但我穆行云首先是一个中土修士，其次才是烛九阴的爱人，我不管什么天道，什么宿命，我愿意心甘情愿的死，但绝不是为了自己情爱死，而是作为一个修行者，出于对这天地万物的悲悯，战死！”
这一句话讲得顶天立地，掷地有声，众人一时间齐齐呆愣在了原地。
夔牛将军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周身都透露着一丝神光，她虽是凡人，但却有神性！
“行云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陶福旺问。
“楚少珩在中土也得到了王天卿与鬼族勾结的情报，这祸事是人族引起的，那么我们中土便也应该义无反顾的对抗，我想回趟上尧山，与师父，师祖们说明情况，然后直接去北极天柜山帮忙抵御鬼族的魑魅。”
“不行。”夔牛拒绝了，但是态度明显松了一些，不再似刚刚那么强硬。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在我们中土还有一种说法，叫做文臣死谏，武将战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穆行云既然担了上尧护教这个位置，所要守护的就不仅仅是上尧山，还有中土的苍生，妖族这场战事若处理不好，波及到中土是早晚的！且这祸事的缘由也是我们人族引起的，我需得担起责任才行。也许你对中土修行者的印象并不好，同样，中土对你们妖族的印象也不好，但如今大家面对共同的困难，若再无丝毫信任，不能携手退敌，那便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她说的正气凛然，夔牛一时间竟然觉得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反问道：“那尊主的身体怎么办？”
穆行云返回到烛九阴身边，轻轻抚摸他瘦弱的脸，“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死去，若能用我的命救他，我怎么会拒绝呢，但我在中土还有些事，有些人割舍不下，我需要对他们有个交代，等把这些事都处理好了，就让我为了他的妖族欣然赴死吧，也算是在死前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行云姑娘，要不然我们再尝试一些别的办法，他这个情劫在身上背负着又不是一两天了，肯定是王天卿对他做了什么，他才会如此虚弱的，不如我们去找王天卿，也许有什么办法，能够两全其美呢。”陶福旺说。
一直不说话的蓝庭终于也开了口，“三天前王天卿是与尊主私下里见面的，应该是经过了打斗，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清楚，我可以试试潜龙族的秘术探索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尊主先吊着命，然后再想办法。”
这一次，连夔牛将军都没有再开口阻拦。
穆行云看看眼前这两位忧心忡忡的女子，他们都是真的关心烛九阴，有一日，就算自己不在了，有他们的陪伴，烛九阴也不至于太寂寞。
她摇摇头，“就算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时间，鬼族也不愿意，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想求求蓝庭姑娘。”说着，穆行云竟然直接冲蓝庭跪了下来。
蓝庭一惊，立刻去扶穆行云，“穆女侠，你折煞我了！只要蓝庭能帮你的，一定帮！”
穆行云缓缓站起来，脸上突然流露出一阵哀伤，“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如今我已然决定要赴死，这孩子......你能不能用潜灵族的秘术，将他从我的身体中取出，之前我吸收了阴河之花的力量，如今这力量已经开始滋养我腹中的孩子，就算离了母体，说不定他也能活。”
穆行云这话好似平地一声惊雷，所有人都如五雷轰顶般，震得魂飞魄散，僵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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