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百山的慷慨之举震惊四座，但土匪们很快就不再想这件事——城破了，财宝有了，美酒有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们直接在城主府内大开筵席，美酒和美食都被搜刮来，所有土匪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尽情地喝酒吃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这次没有抢到任何一个女人，少了一点美色。
“真是怪了，这城里的女人个个都那么节烈？城门一破，全都悬梁自尽了？”
其中一个土匪啃着肉骨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晦气，想那么多做什么！”另一个土匪想起当时他们攻破城池后，打开所有民宅，看见一排排悬吊的白绫的场景，渗人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城池抢不到，下个城池继续抢！你听大当家说的了吗，以后我们山寨也是要争天下的啦！”
“我就是觉得奇怪……”第一个土匪嘟囔了几句，不再说话。
城主府的大堂内，头目们比起手下的土匪，仪态要装得多，仿佛这样就能变成“斯文人”。
一名头目对着胡百山敬酒，举起酒碗：“今日真是痛快，跟着大当家就是有肉吃！”
“那些守城的废物，在大当家的指挥下就跟纸糊似的派不上用场！”
胡百山坐在主位上，听着手下们的吹捧，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故作谦虚：“这些也都离不开莫道长的帮忙。来，我敬道长一杯！”
说完，他举起酒杯，其他的土匪们也纷纷跟着举杯。但大家还没挤出笑脸说出一些奉承话，就愕然地发现莫渊的座位是空的。
“怪哉，莫道长是什么时候离席的？”
“不知道啊，他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贺中天阴阳怪气：“管他呢，我看是莫道长根本不屑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庆功，说不定是嫌我们这些粗人脏了他的眼。”
胡百山原本因为莫渊不在而有些不高兴，但听了贺中天的话，他眉头一挑，呵斥道：“闭嘴！莫道长愿意帮我们就已经是自己人了，少在背后嚼舌根！”
贺中天急忙低头道歉。但心里的酸坛子翻得更厉害。
*
与此同时，城外荒郊。
从庆功宴中离席的莫渊站在一片空地上，确认了四周寂静无声，无人跟踪后，他抬手一挥。
面前的地面凭空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向下摔在长着草皮的泥土里。
其中一人没能摆好姿态，脸朝下，直接啃了一嘴的草叶。
他呸呸两声，挣扎着爬起身。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赫然是之前在攻城战中，被莫渊的神雷“劈死”的苗校尉！
“这是哪……”他只茫然了片刻，瞧见莫渊的身影时，立刻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是你，妖道！”城破家亡的仇恨涌上心头，他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去和莫渊斗个你死我活，“我跟你拼了！”
但他刚迈出一步，同样被放出来的陈志远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慢着，苗校尉，先别那么冲动——”
“小子放手！”苗校尉挣扎了一下，怒喝道，“为什么要帮这个妖道，你也和他一伙的吗！？”
“我当然不是！”陈志远说，“但你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按理说，我们都应该‘死’了啊！”
陈志远没有像苗校尉一样被仇恨冲昏头脑，更重要的是，他经过这些日子已经熟悉莫渊的神通广大。
所以在被莫渊放出来，察觉到自身处境之后，他瞬间意识到当时那场攻城，恐怕莫渊做了点什么手脚。
“有可能是误会，我们先跟他把话说清楚！”陈志远说。
苗校尉怒气冲冲：“有什么误会！我亲眼看着他放出的神将屠戮我手下的士兵，杀死了全城人！那些人命还能是假的不成？！”
“当然可以是假的。”莫渊立刻接上他的话。
“什么？”苗校尉愣住了。
莫渊再次挥袖，又放出了一个人影。对方虽然闭着眼睛看上去昏迷不醒，但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了他还存活的气息。
“刘麻子？”苗校尉瞪大眼，说出那名小兵的名字。
莫渊把人收回去，又放出另一个人。
“张天狗！”
然后又是另外一个人，从当时城墙上战斗的士兵，再到参与守城的流民，以及城中普通的百姓——
莫渊一口气给苗校尉展示了十多个人的存活，这才开口：“看见了吗？所有人都没有死，当时的情况，我只是用幻术让你们误以为他们死了。”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被我藏起来，只是人太多，我不能像你们一样，直接把他们都放出来。”
苗校尉感觉一片混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志远说：“所以莫道长你果然没有帮大当家他们。但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之前不说呢？难道是为了考验我？”
“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怎么样，当时带着朋友们去救那群流民，感受如何？”
陈志远有些羞耻，但还是乖乖说：“我没想到，要劝服大家逃跑这么困难……明明我都把土匪要来的事情告诉他们了，但他们竟然宁肯待在原地等死，也不愿意改变自己。”
“为什么会不理解？”莫渊笑着说，“他们不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选择？”
陈志远因为莫渊的话愣了一下。
“甘愿做土匪和甘愿在土匪手下等死，都没什么不同。”莫渊淡淡地点了他一句，能领悟多少全看他自己，“你觉得他们荒谬，但实际上换个处境，他们也只不过是映出你自己影子的一面镜子。”
陈志远眼眶发红，他彻底醒悟过来：“是我错了！是我自己放弃了自己！”
“等等，所以道长你真的不是敌人？”苗校尉忍不住又嚷嚷着插话，“听你的意思，你是想教育陈小弟明白事理。但你希望他救下流民，也不需要帮着土匪攻城吧？”
“对啊。”陈志远也纳闷，“凭你的神通，就算全抓了那些土匪也没问题，为何要大费周章做这种麻烦事？”
“此事说来话长。”莫渊说，“但解释之前，我先问苗校尉一件事。”
“请说。”
“你觉得，就算没有土匪攻城这件事，凭你所在的那所城池，能挺得过这场乱世吗？”
听到这个问题，苗校尉哑然。
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苦涩但坚定地回答：“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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