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九的身体开始缓缓消散，甚至远远不像是消散，木九此时的状态其实更像是在融入这方天地。
木九并没有任何慌张，因为这件事本来就在预料之中。
只是这个过程一旦进行，便是不可逆的。
他的意识开始消沉。
像是在飘向高空。
也像是在坠入地面。
过去，现在，未来。
所有的一切，木九都开始忘记。
你，我，他？
那又是什么东西？
所有的记忆，开始缓缓退去脑海。
一开始，只是最边缘那些可有可无的记忆，在那之后木九开始忘记周围亲近之人。
先是关系较浅，不过点头之交的家伙。
然后是武林源，黄庭，沈浪……
与人同样消散的是，与人有关的事。
木九没了身躯，简单的挑眉动作都难以实现，更何况是其他一些对于现在木九来说高难度的动作了。
比如说抬手，对于如今的木九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
无尽的黑暗朝着木九的意识袭来，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朝着周围抓去……
等等，什么是抓？
木九心中有些疑惑。
他很是不解。
什么又是手，什么又是心。
“所以我是谁？”
……
沉默良久后，木九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我又是什么？”
这是木九想要成为十阶的第一道门槛，忘我之中寻真我。
真我之中又忘我。
木九瞧着周围，可惜他现在并没有眼睛，不然的话，一双漂亮的眸中绝对满是疑惑和不解。
早在之前，木九便思考过踏入十阶后的情境，现在的情况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哪怕忘记了自己是谁。
木九永远都是木九。
所以，堵不如疏。
既然不记得自己是谁，那就别在这上面纠结。
纠结这些做什么？
难道木九因为忘记自己是木九，那木九就不是木九了？
所以，木九直接摆烂。
这也和木九本身性格有很大的缘故，在忘却所有的情况下，他仍然能保持一颗「摆烂」的心境。
难得。
极其难得。
慢慢的，周围的黑暗开始退却，一道身影出现在这处不可命名之地。
木九发现这道身影，同样现出身形。
此时正是木九的心境之上，所以他想要凝聚出自己的身形再简单不过。
只是木九凝聚的这道身影，极其模糊。
木九看着自己眼前的不速之客，笑着问道：“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自家心境之上，突然出现这么个东西，不是不速之客是什么？
许愿鬼皱着眉头，看着木九如今的状态，对于他的问题置若罔闻，而是问道：“你知道你是谁？”
如果知道的话，那就有些不太妙了。
忘我之人没有成功忘我，那就说明木九的十阶之路并没有打通，换句话说，木九所找的路并不存在。
那自己付出极大代价来到木九心境之上，算是怎么个回事儿？
木九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摇了摇头，满脸苦涩道：“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是见你出现在此地，‘我’的所有记忆都得以恢复，只是……”
重重喘了口气，木九继续开口说道：“只是，所有记忆中‘我’是谁，‘我’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或者说‘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如今一概不知。”
许愿鬼的眉头开始缓缓舒展，终究不是最坏的打算。
木九脚踩在仿若湖水的地面之上，有阵阵涟漪朝着外面扩去，“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就连‘我’都没能对你设防，任凭你以特殊手段进入‘我’心境之上，要知道‘我’现在的状态，任你在上面动些手脚，我都无法察觉。”
有些话，木九不好挑明。
别说许愿鬼在木九心境上动手脚了，就算是许愿鬼想办法让木九性情大变，甚至是直接沦为许愿鬼的傀儡，木九都只能束手待毙。
许愿鬼好似等了木九这个问题很久，心中早有这个问题的腹稿，他缓缓开口解释。
“这件事，可以直接追溯到世界的起源。”
“在世界诞生之初，天道创造了神明和人族，由神明统治人类。”
“神明执掌规则，不论死后多少次，都能够从时间长河中走出。”
“人类相较于神明比较羸弱，但却又拥有无数的可能。”
“天道的本意是让神明带领人族，将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这是对的。”
“但直到后来，人类当中出现了一位人王，他给这个世界人类带来一条完全不同道路的同时，也给这个世界带来一条完全崭新的道路。”
“后来，他说服了我，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十阶，那用灵魂蜕变仪式固守九阶的道路，那就是错的。”
“而错误的东西是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
“所以，我相信青，相信你，相信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哪怕是付出我的性命。”
木九的眉头仍然紧缩。
许愿鬼笑着问道：“是在好奇为什么只有我选择了这条道路？”
木九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能力特殊，所以他选择了我作为他的盟友，而我又恰巧相信了他。”
“至于其他神明，为什么不相信青。”
“其实很简单，天道孕育了他们，对于神明们来说，天道所扮演的角色大抵就是你们人类中的母亲，而且是那种极其德高望重的存在。”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天道说这个是对的，那个是错的，你觉得神明们只相信天道，还是相信一个信口开河，窃取规则的人类？”
木九紧闭双眼，点了点头，表示大概懂了。
“所以，别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嗯，好神，用人类所说的话，我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甚至是欺师灭祖，大义灭亲。”
木九这次却是摇了摇头，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许愿鬼看着木九，眼中满是释然，“来吧，如今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因为你只是一团意识体，等到你获得了身体，自然就会知道自己是谁。”
木九犹豫不决。
许愿鬼冷哼一声，“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我尚且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你却在这里唯唯诺诺。”
“你对得起外面时时刻刻都在战死的人类嘛？”
木九揉了揉眉心，伸出一手，放在许愿鬼的身上，他沉声道：“抱歉。”
在朝自己刚才的不负责道歉。
又在向外界无数战死的人类道歉。
但道歉又属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下一刻。
京都，与君楼，依栏杆矗立的木九，浑身气势一变。
无数灵魂威压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开始扩散。
就连那高空金色球体中的几道身影都微微一顿。
于是，当木九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然悄无声息踏入十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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