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得很慢很慢，他想要将字里写下的爱意一点点铭刻心中，哪怕是最终不可避免地湮灭书中，他也要记得他曾深爱过他——
“是你赋予我生命，是你赋予我情感。我存在的意义皆是因你，也皆是为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存在。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分别，第一次生死。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怨，在此化作具象，我将一切倾注于你，我们爱的轰轰烈烈，难舍难分……
我是个纸片人，不该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纸片人，可是你带给了我生命，让我学会恨，让我学会了爱，让我拥有了你。
我爱你，我恨不得说上百万次、千万次爱你——
可“爱”不是说说而已，爱是尊重，是放手。
你选择重启第五世，我选择站在你身边，尊重你。你想再次看到我，我期待着，你更改结局的那日。
然而事实并非你我想象中那般简单。
结局是定数，永不可逆，或许是重启第五世的惩罚，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而我，则全然看在眼里。
我爱你爱的很痛苦，我强行割裂自己的灵魂，妄图殒命，从而送你回家。可天数却给了我当头一棒，所有试图殒命的挣扎化作盘旋而生的恨意，全然反噬于书中的“褚溟”身上。
他变得越发癫狂，占有欲倍增，一切皆是因我。是我让他变得疯狂，是我让他变得只剩下从一而终的暴虐。
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尽“我”的凌辱，看着你备受“我”的折磨，我痛彻心扉，那是“我”，是切切实实的我，我心有不甘，我于心不忍，我追悔莫及。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这是违背书中命数的惩罚，强逼着我眼睁睁地看过所有。
我爱你爱的很痛苦，阿水，你该明白的，让我放你走吧。求你了……”
信封翻页，纸短情长，一页放不下他所有的爱意。
凌秋水停顿了，目光落在“放你走”三字之上，触摸笔迹的指尖悄然一颤，他眼眶中满含泪水，怔怔地滞住了呼吸，似乎不愿再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我不要回去。”
几乎颤着声开口，固执地不愿再听，像哭闹的孩子，失去所有的挣扎，只怔怔地挽留。然而信封翻页，翻过去的字眼被盖尽，褚溟的声音又似魔音，不容置疑地闯入耳中，即便他不愿听下去。
“阿水，我爱你。”
声音如温热的泉水。听他说爱，“爱”如窜逃的水渊，淌过他的心，将他的心滋润。泪水模糊了视野，或许忧心从此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抿着唇睁眼，挣扎着，继续看下去——
“我爱你，可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我是一个不完美的人，我的存在是个错误，是我让你悲，让你泣，让你恨。你所有的苦痛都源自于我，我只想你开心。
在第一世我就该明白：爱一个人的前提是放手，是尊重。是我太过自私，为了一己私欲，为了发泄恨意，将你强行带入书中，让你被迫承受我的暴虐。
你与我的世界割裂，所有的结局本该在我死即为终，可我的恨意致使结局更改，甚至悲剧不可逆转。一切悲剧的起点皆是因我，是我害死了轻纱，是我害死了白渊泽，是我害死了谟卿，是我害死了阿淼，是我害死了——我一生唯爱的你。
你从未背负任何罪过，一切结果皆是因我，是我的错。
或许当你读至此，你会不舍离开，可这是你我最后的记忆了，所有的选择不可逆转，你我会在信封最后一字时彻底割舍。
我知道，你也深爱着我。我总归不忍再看你受苦，我刻意让系统加快了剧情，我想要放手。
放你走，我很高兴，至少在我湮灭书中前，得知你还深切地爱着我。
阿水，乖乖地把信看完吧，只需再听话这一次，好不好？”
“好不好”这三个字在信中竟也带了几分颤音，两人都不忍割舍。
凌秋水摇头，像感知到人就在眼前一般，几乎无法接受般疯狂地摇着头：“不好……你自私，凭什么要放我一个人走……”
当然信封翻页，褚溟听不到他说的话，选择不容逆转，只会残忍地继续下去，正如他所说。
“很抱歉，我没能给你一场最为盛大的婚礼。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在书中，这是遗憾的，留下遗憾，所以我希望你能幸福，你要带着这颗心去爱下一个人。若她是女孩，便给她一场盛大的婚宴，若他是男子，我便祈祷他能以最为真挚的心去待你，像我爱你一样。
在结尾，我预留的一抹魂魄会出现，代我同你相拥。你放心，他不会欺负你，他不会伤害你，他心中只有你，也只会爱你一人。
我爱你，阿水，无论你记不记得，我都会永远地、矢志不渝地爱着你。
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会幸福的。
——唯爱你一人的溟儿。”
“不……不！不！”眼前的字迹在渐渐消弭，凌秋水心下一窒，敛眸时竟是发觉，连同他的灵魄也在脱离。
他在虚无空间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疯了也似地去抓信封上消失的字迹，两者都是虚空，他触不到，也摸不着，他手足无措，像个失去糖果的孩子一样慌乱，“溟儿，求你了求你了，你别走，我求你了……”
“我想见你，你别走，我舍不得，我舍不得的，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
字迹消弭，如他所愿化作了实体。
实体，却是即将消失的“实体”，残忍地同他一样亮着光。
他心爱的“褚溟”站在他眼前，回光返照般为他留下最后一抹留恋。
凌秋水咬着唇，泪水早就夺眶，模模糊糊的水雾占据了视野，鼻尖一酸，他奔跑着冲上去与他相拥。
抱上了，再次抱上了，他将自己砸在他的胸前，什么话也没说，只低泣着，不舍地相抱。
“别哭，阿水，”褚溟携了指尖为他勾去眼角的泪水，如同往常一样温和，“要乖乖的，听话。哭起来就不漂亮了。”
“都是因为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了，”环他颈间的手穿透肌肤，他的色泽在渐淡，凌秋水吸了吸鼻子，眼中闪了泪光，“凭什么你又自作主张……”
“乖，结局不可逆转，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褚溟将指尖点在他眉心，轻柔地摩挲，如若诱哄般说道，“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不是吗？”
“我爱你，所以，我想给你自由。”
“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你不明白。”
“你会忘记我的，像第一世那样，从此我湮灭书中，再不会有意识。这次是真的，真的放你走啦。”
“……”凌秋水想说，他根本就不稀罕，他宁愿同他一齐死在书中。
“阿水，最后的最后，可以再吻一次吗？只需这一次便可。”
他没再讲话，他阖了眸，踮起脚尖，同他深吻。
眼角滚下一滴清泪，混在两人相吻的唇齿间处，像是透亮的水晶，将他的唇瓣打湿，将他残存的爱意模糊。
吻得难舍难分，直至心中渐渐模糊了有一人存在过的痕迹，淡化了边缘。
最后的最后，他将自己的爱意献给了他，他则将他的记忆剥离，从此记忆中再无自己。
——再见，永不说再见。
我生来因你，该还你自在。
【全文完】
我焯啊终于把番外线写完了……崩溃了。接下来水水就回去了，再没有记忆，褚溟彻底嘎啦，绝对绝对不会再生~
宝宝们，下本书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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