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朔收到贺兰熠送归的一批大盛百姓，皆是之前被胡人掳掠的。
“萧将军，这胡人如此拖沓，怕是缓兵之计，我等是不是要早作准备？”旗舰上，萧淳之沉吟道。
两方决定议和已经过了五天，胡人答应的条件却一个都没有落实，连这些被掳掠的百姓都是被折磨了一轮才放回来的，怎么看胡人都不像是诚心想要议和。依他来看，这支胡人的大军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了才对，最好是将其歼灭在此，用以鼓舞人心，到时候对北进的士气也有利得多。
只是不知为何萧朔哪怕不顾众人反对都要答应让开道路放归这支胡人大军，这议和成与不成，他日都会成为萧朔的一个把柄，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太孙殿下可有胆气厮杀？”萧朔淡淡问道。
萧淳之陷入沉默，他如今虽在战场，但一直没有下过旗舰，离真正下场厮杀还差得多。
“内子那日在阵中斩了贺兰爀。”萧朔跟着说。
萧淳之更加无言以对了，很难理解萧朔说出这番话的心情，他怎么从中好像还听出了一丝丝骄傲？
若是他那本该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妻子上阵斩了敌军大将，他都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担心了。
不过这和他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他是敬佩陆曈不假，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老师总是让人感到意外。”他还是决定奉承一句，萧朔看起来这么正经的人应该不会是在无的放矢吧？
萧朔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道：“得妻如此，无所复求。”
萧淳之：“……”他一定不是在炫耀吧？
“萧将军，等安置完这批百姓，传信回京城集结兵力围歼这批胡人如何？”萧淳之决定说正事，听说萧朔是个媳妇迷，如今亲眼见到了其行状简直无法直视。
“无兵可用。”萧朔言简意赅地答道。
京城不容有失，镇南军需要坐镇京城之中不得轻动，光凭他这支临时拼凑出来的水师还不足以吃掉这支胡人大军。
“那我们假意答应议和放行，实则等胡人放归百姓之后便围而不攻，静待其粮草耗尽，士气不复之时再一举歼灭之如何？”
“萧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萧朔道。
萧淳之暗暗咬牙，他总觉得萧朔在针对他，不管他说什么提议什么都能被反驳下去。
“此事交给孤来做主，骂名由孤来担便是。”萧淳之意气开口。
他没想到萧朔居然如此做作，胡人与大盛血海深仇，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光明磊落，他真是看错人了！
“好，便依殿下。”
萧淳之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了一遍：“萧将军说什么？”
“臣说此事就依殿下所言来办。”萧朔重复道。
萧淳之这回听得真切了，脸上的茫然之色随之变成了扭曲的表情，他真真是看错人了，敢情就是在这等着他呢！狗屁的光明磊落，分明就是等着他来背骂名！
“臣要先行一步，水师就交给殿下了，若有不决之事可传信给吴大人或者内子问询。”萧朔忽视萧淳之扭曲的面目，转而道。
萧淳之这才恢复了镇静，问道：“萧将军要去何处？”
“东阳关。”
是日，萧朔带着亲卫悄然离开了江面，水师的指挥权则移交给了萧淳之，后者在萧朔前脚离开后脚就下令水师坚决围堵胡人归路。
水师中的将士闻之大喜，虽说做人最好言而有信，光明磊落，但此刻他们还是更认可太孙殿下的做法。
京城中，陆曈也收到了萧朔的最新消息，后者在信中将已经调动重山军准备夺回东阳关之事告知。这样一来，被围堵在黄天荡的胡人就没了筹码，迟早要覆没在那茫茫水泊之中。
看来萧朔一时半会回不来，她手上还有个放不久的“东西”，看来只能让她代劳——祭奠萧家的两位兄长了。
“东西”就是贺兰爀的人头。
她和萧家父母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在后日开祠堂，用贺兰爀的人头祭奠两位长兄。其中尤以萧父最为激动，本来还以为这辈子报仇无望，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终于能让两个儿子瞑目了。
两日后，萧家打开祠堂，萧父亲自将两位亡子的灵牌放在正前，摆上酒食，然后将一个“布包”也摆了上去。
“朗儿，望儿，爹给你们报仇了！”萧父打开布包，露出里面的人头，用石灰裹了一层，显得狰狞无比。
萧父继而端起酒盏，给面前的灵牌各自斟了一大碗，随后的倾诉略过，萧母在一旁跟着抹泪乃至痛哭流涕，多年尘封的丧子之痛到这时再次爆发了出来。一旁伺候的萧家下人闻之无不落泪，他们大多是伺候过两位公子的，那两位待人亲厚，体恤下人，可惜却落得个这般凄惨，令人唏嘘不已。
陆曈代萧朔行祭奠之事，给两位兄长上了一炷香，还带着两个孩子在祠堂中露面，相信两位兄长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也会感到欣慰。
“这是你们的大伯和二伯，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你们两个小家伙可要记住了。”
虽然两个孩子还连话都不会说，但都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前面的方向，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祭奠结束之后，陆曈随即收到前边林裕亲自送来的消息——孔成的船队带着北上的海图回来了。
之前从魏正的手上拿到的一只船队，陆曈之后便交给孔成率领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孔成除了带着船队做些营生，还一直在想办法找出北上的海路。除了从魏正那边下手，孔成还一直亲自带人出海探路，终于在前不久有了成果。
得到这个消息，陆曈心下一下子踏实了许多，有了北上的海路，她的计划无疑会顺利得多。
“郡主，孔成那边还有一个消息。”林裕接着担忧地转告说。
“说。”陆曈一眯美目。
“孔成回来的时候，发现在洹通的码头少了许多船只，其中不见的以通天帮的船只最多。”林裕道。
陆曈听完，并没有震惊只是难免愠怒，之前胡人的主力渡江的时候就是有船只接应的，如此大量的船只怎么可能会凭空冒出来，无疑是有人做了内应。而京城附近能找到如此数量船只的地方，除了洹通没有第二个，其中又以通天帮的船只最多，如今和孔成的这个消息联想起来，其中关联不难猜测。
魏正和韩王勾结，充当了韩王留在大盛的内应。韩王虽然出逃，但其毕竟在大盛经营多年，哪怕大盛朝廷已经尽力清扫了一遍，但难免还是有漏网之鱼，例如济国公府、韩王妃、魏正……
韩王罪无可恕！
可笑的是，韩王这次孤注一掷投靠胡人，注定是一步死棋，前世是，这次亦然。
算算时间，想必韩王已经在路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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