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您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想好心提醒您，下次做事儿可别留下了尾巴，冲动上头往往令人失了理智，倒不如缓缓图之来的更稳妥些。
您说，若不是我捡起了这个小酒壶，万一被聪明的大伯娘知晓了，她虽不是你和桑茂两个人的对手，但她可以对你们俩最在意的人下手啊。”
“你，”
桑小米站起身子，居高临下望着完全呆傻掉的尤婇华只觉得很无趣，浑然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耐着性子等了片刻，直到门外清浅的脚步渐渐远去，桑小米才端着碗离开。
等桑小米从尤婇华屋里出来，刚好看到秦芳杏即将消失的背影。
“真是难得，这回没有冲动。”
钻进厨房放下空碗，桑小米的两只手心冒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水，她方才表面看着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慌的不行，担忧偷听的秦芳杏会一时冲动，闯进屋内抓着自己质问。
“老天爷，您是觉得小米过得太苦了，所以这一次站在了我这边？”
午饭后，桑小米回到自己的小破屋，拿出霍大夫给的小药膏，正准备脱掉衣服涂药时，秦芳杏面无表情的冲了进来，眼神十分复杂。
“大伯娘。”
桑小米弱弱的喊了一声，衣服脱了一半的动作停了下来，眨着一双大眼，透着哀求。
“大伯娘，您今日能歇歇吗？过两日再打可行，小米身子骨不争气，万一躺在了床上起不来，家里的活可就落到您一个人身上了。”
秦芳杏就这样死死的盯着桑小米，脑海里回荡着那句“聪明的大伯娘”，她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压在了心底。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大伯娘那天是犯了糊涂，因你大伯的离世，刺激的脑子不清楚，这不特意过来看看你。”
秦芳杏夺过桑小米手中的药盒，克制着心里的冲动，动作轻柔地帮桑小米涂抹药。
“大伯娘，您真好。”
手指触摸到桑小米身上这些交错的淤痕，秦芳杏涂药的手忍不住发抖，很想狠狠的掐上去。
“傻孩子，家里就你和小豆两个孩子，大伯娘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啊。”
秦芳杏在外琢磨了一上午，大概猜到了桑小豆的身份，但她需要从桑小米口中得到证实。
“大伯娘，您比我阿娘对我还好，阿娘偏疼弟弟，从来都不心疼我，大概是因为弟弟是男娃，我是女娃的原因吧。
可是明明我比弟弟长得漂亮讨喜，和阿娘这般相似，但阿娘的目光却从来没有停留在我身上过，大伯娘您说这是为什么啊？”
桑小米从她说出那句话后，就明白她的目的了。
秦芳杏放下了手中的药盒，不再去看桑小米，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又要将人虐打上一番。
细细琢磨桑小米这无意的话，桑小豆确实长得不怎像尤婇华，甚至和桑大力也没有相似之处，细想下来，倒是和桑茂眉眼之间颇为相似。
“你自己慢慢涂吧，大伯娘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忙完。”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秦芳杏匆匆离开了小破屋。
到了傍晚，桑小豆一脸不高兴地从外面垂头丧气地走进了院子，听到他的声音，躲在房里得秦芳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迅速走到他面前，满脸关切。
“小豆，怎么了这是？”
秦芳杏掏出自己的素帕，动作温柔的帮他擦拭着满头的汗水。
“他们坏，不带我一起玩，说我阿娘和阿爹不要脸，讹人家粮食。”
桑小豆并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遇到挫折只会哭，此刻小小年纪的他，满眼的恨意。
他恨尤婇华没用，恨桑大力多事，恨桑茂的冷落。
“乖孩子，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
秦芳杏耐着性子跟桑小豆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小家伙脸上重新扬起了笑脸。
桑小米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
次日天刚蒙蒙亮，秦芳杏悄悄出了家门，院门外，一脸兴奋的桑小豆正在等着她。
“咱们走吧。”
秦芳杏拉起他的手面无表情，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往村口走去。
而桑小豆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劲，心心念念想着快些坐上牛车，今日去镇上，他要买好多糖果和点心吃，自从山上下来后，可把他给馋坏了。
“大伯娘，您怎么不走了。”
桑小豆一脸不解的看向忽然停下来的秦芳杏。
“小豆，大伯娘藏着的私房钱，埋在了那边小水沟旁，咱们过去把银子取出来，才能给你买好吃的糖果啊。”
桑小豆很好奇她把钱藏在了哪里，乐滋滋跟着她来到了水沟旁，这个荒僻水沟有两间房子大小，大约有三米深的样子。
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雨，沟里又蓄积了不少水。
“小豆，你扒开前面的那坨草，下面就大伯娘藏的私房钱，你找到的今日全部都给你花。”
桑小豆小跑两步走在了她前面，秦芳杏四下张望无人，忽然发了狠攥住小家伙的脖子，将人按进了水里，不顾他两只手剧烈的挣扎，一直到他不动了才停下。
“桑小豆，你可不能怨我，要怨就怨你那对歹毒的爹娘，是他们两个先害死了我的相公，父债子还，就由你来偿债。”
贪吃的桑小豆一直到死都不明白，秦芳杏为何会突然有了害自己之心。
等秦芳杏气喘吁吁的回到家时，院里十分安静，她主动抱着脏衣服去了河边，顺便连带赵花妞的鞋子以及脚上这双沾染泥巴的鞋子一并给刷了。
桑小米看着她一个人回来，便猜测到桑小豆凶多吉少了，心里后悔吗？
不，她不后悔。
一年前，年仅五周岁的桑小豆心怀恶意，将她仅有的薄被倒满了院里的脏雪，她穿着单薄的冬衣傻傻坐了一夜，身子冻得僵硬脸颊发烫，强撑着走到了霍大夫家中，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半年前，他将半瓢滚烫的热水，故意往正在摘菜的自己身上泼去，幸亏躲避及时才没有被毁容，但脚面上还是留下了烫伤的痕迹。
他羡慕村里的大孩子会玩陀螺，回来便拿着小树枝抽打自己，辱骂自己蠢笨不会转圈。
从这个小小的家伙，自打会走会跑以后，桑小米在他手中吃过的亏数不胜数。
所以，她对这样的一个孩子，不该生出怜悯之心，是他从未拿自己当人看过。
半个时辰后，秦芳杏端着洗好的衣服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家。
赵花妞端着空了的饭碗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正在院中晾晒衣服的秦芳杏老脸满是欣慰。
“芳杏，先吃饭吧，吃完饭再晾。”
“娘，没事，我很快的。”
秦芳杏听到赵花妞的声音，心跳忍不住加快，很害怕她会询问桑小豆的去向。
“奇怪了，这一大早小豆跑哪疯去了，到了饭点也不着家。”
赵花妞很心疼这个小孙子，纵然家里没什么存银，也不愿委屈了桑小豆，锅里特意给他留了一个鸡蛋，一共煮了两个，另外一个给了桑大力。
可惜，桑小豆注定与这个鸡蛋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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