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时间已来到了第二天，心事却并没有随着起床烟消云散。
吃过早饭，秦康把自己关在丈母娘家书房内，桌上摊开着一张纸，手里抓着一支笔，两眼略略有些失焦。
这并不是要写下什么字句却忘了词，准确来说，他正在听写。
听写记忆中荒井与宫本的那段对话。
被他用异能查阅过的他人记忆，也成为了他自己记忆里的一部分。
唰唰几笔，记下一行断续跳跃的字符。停了笔，秦康嘴里念念有词，读着读着却皱起了眉。
又试过两轮，他把笔往桌上一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本来霓虹话的发音就和普通话不一样，无论是以文字还是拼音，都很难准确地拟合出来，偏偏小日子的语速还特别快。
这让他费力气记下的这串鬼画符读出来不似这星球上任何一门语言，更像是有口吃的唐氏儿在说梦话。
隔着纸他都能看见秦悠亚听过这段胡言乱语后直愣愣的表情。
那样就没法破译了呀！
秦康两手抱头，闭眼反弓着背靠上椅子，脸上仍有不甘心。
那段看过无数遍的对话又一次在脑海中重播。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难道我该去学一门外语？
不行，都是老师的错，太影响学习了！
挥挥手赶走不该有的念头，秦康把散乱的精神力归位，忽地发现了记忆内容以外的盲点。
意识中的画面无比熟悉，图像清晰度都提高了好几个层级，没错，就是那个！
他在无意中对自己使用了记忆阅读！
还是同样场景，演员也是老一批，可这回那两个鬼子却不再是干巴巴的记录，而是像要打破第四面墙，从舞台上跳下来！
秦康猛地睁眼，却只见书房里多了两个人，就躲在他背后，头下脚上。
是谁？
大惊之下，他一骨碌从椅子上滑落，蹲地拧身摆了个严密的防守姿态，警惕看向不速之客。
咦？
他看见了荒井与宫本面对面，诡异地摆起好似蹲马步的姿势，两张嘴皮子叽里咕噜，仍在进行那场发生在昨天的对话，对他这个观众却是熟视无睹。
他俩……是被我从记忆里调出来的……重播吗？
从两位心无旁骛的老艺术家身旁掠过，秦康急蹿到书房门口一把拉开：“悠亚！快过来！”
跟着秦悠亚一起进来的还有赵诗琪，才刚进门她就被吓了一跳，指着眼前的荒井与宫本，嗓子带起尖音：“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秦康也是太激动了，嘴上没把门：“我放进来的！”
“你在瞎搞什么呀……啊——”
按记忆里的固定程序，宫本离了荒井，向着门口飞身疾奔，眼看就要撞在赵诗琪身上。
间不容发，秦康两足急踩，于木地板上划过一道新月状的弧，抢在宫本之前扑住老婆，拥着她一同卧倒在地上。
行经路线成了焦黑的一条，地板上升腾起袅袅轻烟，宫本停在门口，回望荒井开启了下一段交谈。
赵诗琪花容失色，颤抖起双唇：“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秦康苦笑一声，搀扶着赵诗琪站起：“真人秀表演。”
他又找到躲在墙边的秦悠亚：“往旁边再挪开两步，一会儿还要往你这儿过来呢！”
抽空，秦康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手。
刚才他救赵诗琪时也顺手推了一把宫本，以他当下的力量，情急下居然只是推动了位置，宫本毫发无伤。
可眼下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表演进入尾声，接着又是从头开始的循环播放。
这一轮放罢，秦悠亚也通晓了对话内容，随即转译给了秦康。
仔细地听完，秦康两条眉毛早已挤在了一块，秦悠亚与赵诗琪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书房内，又响起新一轮的喋喋不休。
笑声骤起，秦康鼓掌来到宫本和荒井中间：“你们两个家伙还挺聪明嘛！虽然细节上仍有错误，结果上倒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抬手横向里一挥，对话声连带着交谈的两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们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一样。
望向那片虚空，秦悠亚若有所思地喃喃：“现在他们知道了我们家的秘密，那是不是也不能留了？”
“宫本和他所属的黑龙会本来就是我的目标，至于荒井……”秦康冷哼一声看向赵诗琪，“上回你妈让我放了他，我就很不爽，这下又有理由了。”
“他提到宇都宫也有异能是怎么回事？”
秦康没有回答，而是抬腕瞄了眼表，跟着转身：“这就到十一点啦？”
听了这句没来由的话，又被秦康目光笼罩，秦悠亚先是一愣，回过神来，面上起了些尴尬。
“我去看看饭好了没。”
房门关紧的那刻，秦康也来到赵诗琪身前：“宇都宫当然没有异能，荒井当时见到的，其实也不是宇都宫。”
赵诗琪略一思索，忽地抬头，两眼放光：“小兰！那是小兰！你找着她了吗？”
秦康握紧她的双手，轻轻点头。
“那你怎么没有把她带回来啊？”
秦康往赵诗琪手背上拍了拍：“小兰有她的理由，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小兰……不行，你现在就带我去找她！”
“你冷静点！”
秦康将赵诗琪搂紧：“经历那么多，小兰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小丫头了。”
“她留在外面也是为了这个家考虑，作为她的亲人，我们要支持她的选择。”
从秦康目光中感受到他的坚定，赵诗琪无言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时候到了，我去帮小兰翻身。”
忙过一圈，已到饭点，一家人在客厅圆桌上围坐，却独独缺了秦康。
问过左右，就没人见他从书房里出来过。
赵诗琪起身离席：“我去叫他。”
她走这趟还另有一个目的。
虽然理智上已经接受，可是赵诗琪仍想再多问问关于妹妹的近况。
刚挨近书房，还没来得及在门上扣响，赵诗琪却听见屋里传出陌生的语音。
这一次说的话，她能听懂。
“来来！让一让，让一让！”
“哟，烧了那么大一盆啊？”
“什么叫过年啦？年夜饭总归要吃饱咯！我今天这盆腌笃鲜，你尝尝，味道绝对赞！”
“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台子上菜都铺满了，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就这么吃啦，不讲两句？”
“讲就讲……嗯嗯，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儿子，尤其是你，学习进步……”
赵诗琪轻轻推开了门，只见秦康背对着她，正从椅子上起身，在他对面隔开一张桌子的距离上，另有一对中年夫妻，男人女人各自举起的右手圈出了个圆，碰在了一块。
赵诗琪蹑手蹑脚绕到前面，头一次在老公脸上找见了泪痕。
直到秦康和这对夫妻都坐回了椅子与虚空，赵诗琪才嗫喏起双唇：“他……他们是谁？”
秦康侧过头，含泪而笑：“你该叫一声爸妈。他们要是能看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说完这句，他抬手拭去泪花，随即朝前告别似的挥了挥，将那对夫妻送回记忆深海。
秦康起身，牵上赵诗琪的手，幽幽叹口气：“又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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