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清欢的问话，李风虎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恳切地说道：
“清欢，这事儿没提前告知你，并非我们信不过你。而是只有你当时那样反应，才会让萧白石和林甫之对拓跋皇子的死深信不疑。”
苏清欢并未答话，李风虎说的他自然都明白。但李风虎依然没有说清楚，他们为何要与拓跋明珠合谋，为何要以拓跋明珠的假死来引动大乾朝局的动荡。
李风虎看了一眼苏清欢，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没有说服他。他叹了一口气，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对唐婉说道：
“婉儿，我嘴笨，还是你来吧。”
唐婉并未直接解释而是问道：“小弟，你是不是心底在怪我，怪我为了报唐家的灭门之仇，甚至不惜挑动北魏和大乾的战争？”
苏清欢立马摇了摇头：“当然不会。若姐姐真是为了挑动北魏和大乾的战争，死的拓跋皇子想来要比活的拓跋皇子有用的多。”
拓跋皇子闻言尴尬地摩了摩手中的茶杯。
“而且在我心中，姐姐你又岂是那种为了一己之仇，忍心让无辜百姓陷入战祸之中的人？”
唐婉闻言一笑：“那便好。有小弟你这几句话，便是此番身死也不枉了。”
听到唐婉说到身死二字，李风虎不由攥紧了拳头。
“萧白石身患恶疾，已然时日无多。他对皇位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他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挑动大乾和北魏纷争的机会。
以他的性格，这次是一定要置拓跋皇子于死地而后已。若拓跋皇子身死，北魏必然不肯善罢甘休。所以我提前暗中和拓跋皇子联系，说明其中缘由，希望他能配合我们演这出假死的戏。”
“不错，有千日做贼，而无千日防贼。既然有人处心积虑地希望我死，我也不妨以身入局，死给他看，总好过终日提心吊胆。也省得因为明珠一介微躯，让两国再起兵祸，祸及百姓。”拓跋皇子傲然道。
“拓跋皇子的想法当真只是如此吗？”苏清欢反问道。
“噢，那苏大人以为呢？”拓跋明珠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鹬蚌相持，渔人得利。拓跋皇子以自己的假死，却换来大乾朝局动荡，内耗不断。
而大乾一旦陷入内斗，大乾与北魏的实力必然是此消彼长。若大乾一直动荡不安，虎视眈眈的北魏铁甲就此南下也未可知。
如今来看，拓跋皇子率北魏使团来访的时机也颇耐人寻味啊。”苏清欢皱着眉头说道。
被苏清欢言中心事的拓跋明珠笑而不语，能以自己的假死挑动大乾的朝廷动荡，于北魏而言，怎么看都是一笔包赚不赔的买卖。
这也是他当时宁愿冒些风险，也要答应下唐婉提议的原因。
拓跋明珠怡然自得地说道：“呵呵，苏大人把明珠说的未免像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家，而明珠所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正所谓邻国有事，邻国得焉；邻国有事，邻国亡焉。北魏和大乾互为邻国，又岂能互不影响呢？”
“邻国有事，邻国得焉；邻国有事，邻国亡焉”这话出自《管子》，说的是一个国家的邻国有事，既可以让这个国家有所得，亦可以让这个国家有所失。
而这几句话的前面几句正是“国修而邻国无道，霸王之资也”，自己的国家有道而邻国无道，这是成就王霸之业的基础。
拓跋明珠能说出这话，未必没有睥睨天下之心。北魏这几年日渐强盛，而大乾若是因为内斗而就此变弱，那成为北魏称王称霸的垫脚石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这让苏清欢不禁眉头皱起，他虽然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大乾之人，但他所钟爱的人生于斯土，长于斯土，他对于大乾有着天然的认同。
唐婉看着苏清欢面上的担忧之色，欣慰道：“拓跋皇子肯和我们合作，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但姐姐亦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小弟你要不要听？”
“当然！”苏清欢不假思索道。
“小弟你在朝堂也有些时日了，你观林甫之之辈如何？”
苏清欢想了一下答道：“妨功害能，辱国殄民。”
听到苏清欢简短有力的八个字，唐婉眼神不禁亮了亮。而一旁的李风虎则竖起了耳朵，瞪圆了眼，显然不知道苏清欢说的到底是哪八个字。
“不错，那林甫之既是如此不堪，萧艳也非昏庸懦弱之人，那为何萧艳不除去林甫之？反而对他依旧任用有加。是萧艳不想吗？”
苏清欢回想了下萧艳在朝堂中的处境，说道：“恐怕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林甫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他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甫掌权的萧艳恐怕根本无力将林甫之一系连根拔起。”
“正是！林甫之好比长在大乾上的痈疽，要想痊愈，就得尽早提脓祛腐。
腐肉不去则新肉不生，唯有推陈才能出新。”
听着唐婉有力的话，苏清欢的心底也似乎有火焰腾起。
“我固然痛恨当年李云龙无缘无故灭我唐家满门，但我更痛恨奸人当道、污浊不堪的朝廷。
给萧白石林甫之出手的机会，焉知不是我们快刀斩乱麻的机会？
我想萧艳这么轻易地派出冠军侯霍征，未必没有这层意思。”
苏清欢怔怔看着面前这个美的摄人心魄的女子，然而比起她的美貌，明明是她的心胸、她的胆识更加动人。
感受到苏清欢一瞬不瞬的目光，让唐婉无由生出一股羞意，轻轻别过头去。
“总以为女子只懂得闺中情仇，唐姑娘当真是让明珠开眼了。若大乾果能如唐姑娘所愿，趁此机会将奸邪尽去，风气一清，那还真是我北魏的不幸。”拓跋明珠突然说道。
“会的，会如愿的。萧艳尚且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婉儿亦有为大乾谋朗朗青天的心胸。女儿俱是英物，苏某虽然不堪，也必当竭尽所能。”
苏清欢心胸激荡，说话间竟然忘了喊姐姐，径直喊了“婉儿”。
唐婉自然是注意到了，但她宠溺地看了一眼斗志昂扬的“小弟”，并没有纠正他。
“清风寨一千一百四十人现下已在京师，凭君调遣。”
......
这么多人都来长安了？这长安卫还真是烂透了。
“只是，萧白石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我们一无所知，这倒是个麻烦。”李风虎说道。
“呵呵，想来他等得不过是一个机会，那给他一个机会不就是了。说起来，我还从没见过小弟你在诗会上一枝独秀的风采呢！”
苏清欢立马明白了唐婉的意思。正好由诗歌始，亦当由诗歌终。
“这几日确实适合办诗会，我这就去向圣后禀报。”
他接着转向拓跋明珠说道：“不过，现在的大乾正处多事之秋，实在不宜节外生枝，有劳拓跋皇子这几日一切依在下的安排行事。”
“我能拒绝吗？”
李风虎和苏清欢默默看了拓跋明珠一眼，似乎在问你说呢？
拓跋明珠立马闭口不言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决定配合唐婉假死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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