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顷，我是泰山派的掌门，当年之事，确实是我们五大宗对不住白狼一族，可当初你们毁坏结界，致使妖兽入侵，我们已受到了惩罚，无数修士埋骨黄沙，你若还不解气，不妨说说你的意见，我们都可以尽量满足。”萧塔率先开口，诚意很足。
他们已经打不起一场战役了，此战不论输赢，都对他们日后与上界大战不利。
“我要从此再无泰山派。”梦顷恶狠狠道，“你能做到吗？”
萧塔脸色一僵，“这……”
陆折枝抢先道，“就这点小事，答应他，从此泰山派改名叫天下第一派。”
梦顷和萧塔同时怒视陆折枝。
陆折枝瞪回去，看她干嘛，这不是两全其美的招吗？
难不成真要让他们泰山派死光光啊。
那他们这群新入门的弟子可太冤枉了。
“我还要他死。”梦顷指向杜集，“杜集，恩将仇报，午夜梦回，你可曾会做噩梦，我父母来向你索命。”
杜集对上那双碧绿的眼睛，犹如当年，他重伤之时，弥留之际，对上的一双狼眼。
多么相像。
他上前一步，“梦顷，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当年他落魄时，被坏人追杀，重伤在白狼一族的门前，是梦顷的母亲救了他。
后来，他加入泰山派。成为了前任掌门乔原的亲传，乔原对他寄予厚望，将与白狼一族维护结界的任务交给了他。
他欣喜不已，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乔原做的局。
他利用白狼王一族制作的幻梦珠，制造白狼王被黑气侵染的幻象。
事关结界，他这一生恩怨分明，绝不会有半分假公济私。
他立刻汇报给了乔原，那一夜尸山遍野，白狼一族的灭绝，泰山派亦损失惨重，无数天才天骄死在这场内战。
他以为，他做的都是对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们阻止了一场更严重的惨剧。
可到头来，冯秋的揭发让泰山派成为众矢之的，他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死，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白狼一族的报复是那么的彻底，白狼老祖临死之前，不惜自爆元神，也要毁了五大宗千年的结界，无数人要为这场错误买单，以鲜血铸就了如今这层人肉结界。
另外四大宗联合打上泰山派，逼迫乔原自刎谢罪，泰山派所有天才几乎都离开了泰山派。
包括他与冯秋。
这些年他一直后悔，若是再细致一点，或许就能发觉那是幻境而非真实。
他亲手杀的那些白狼一族，每每梦到，依旧惭愧不敢与之对视。
尤其是梦顷的母亲，一句句质问，让他彻夜不得眠。
他杜集，一生光明磊落，嫉恶如仇，行的端，做的正，不曾料到，会有被戳脊梁骨的一天。
白狼一族，是他永远都抹不掉的耻辱，让他时时刻刻受良知的煎熬。
他妻离子散，踽踽独行这些年，只为寻找白狼遗孤。
“找我，赶尽杀绝吗？方慕真是没用，竟然没能杀了你。”
“方慕，是你。”杜集愕然。
杜集愕然的表情取悦了梦顷，他点头，“是我，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我自然也要害得你家破人亡，可惜最后让你逃了。”
“你……”杜集握紧双拳，眼中的情感杂糅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恨，愧疚，还是后悔。
又或者三者兼有。
“杜集，所以，不是方慕害了你的妻儿，是你害了他们，当初，你但凡顾忌一丝救命之恩，告知我父亲，白狼一族就不会遭遇灭顶之灾。正如当日你但凡对方慕多一丝宽容，他也不至于走上那一条路。”
梦顷指向杜集，“你活该，杜集，你罪有应得。”
梦顷看着身体摇摇欲坠的杜集，笑出了声。
“梦顷，你有什么资格说杜长老。”陆折枝忍无可忍。
“公平正义有错吗？他为的是公，如若你父亲真的被黑气侵袭，他打草惊蛇，到时候你父亲感染你们所有人，打开结界，放进来妖兽，五大宗或许就是灭顶之灾，你怪不得杜长老，要怪就怪乔原。”
陆折枝平静道，“怪当初助纣为虐的四大宗掌门。”
五大宗门中，四位身死，只有沂山派那位前任掌门，飞升上界。
妖族作孽太多，过不了天谴那一关，他登不上天梯，去不了上界。
梦顷笑，“那就没得谈了。”
妖兽的攻击再次开始，即使长老们赶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梦顷，这些年，我一直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杜集对上梦顷那双嘲弄的眸子。
“或许，这声对不起，对你而言实在是太轻了。”杜集苦笑一声，“可是，若我的死，真能换你消恨，我又何惧一死。”
既然错了，就要受罚。
杜集拔剑，毫不犹豫斩了下去，他并非刻意做戏，没有给任何人拦下他的机会。
血洒一地时，他听到刘诗雨崩溃的哭声。
“师父。”
杜集倒下时扬起遍地黄沙，他看向湛蓝色的天空，想起儿时父亲抓着他的手，一遍遍写下的句子。
“立于天地之间，黄帝之所生，颜色所存，而见其杀其身以为公道。”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杀身成仁，就是我的道。
我，杜集，清清白白而来，清清白白而去，五十载光阴，对得起，天地良心。
足矣。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陆折枝突然具象化理解了这句话。
刘诗雨哭喊着拍打结界，额间师徒契约自动作废，她伤心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封月与司琼眼眶湿润，可他们来不及伤心，妖兽并没有停止攻击。
杜集的血溅在梦顷的脸上，他有一瞬间的慌神。
解气吗？
并不解气。
他的恨堆在心里，越垒越高，恨意融入骨血，他不再是梦顷，而只是一具为恨而生的躯壳。
“杀了他们。”梦顷喃喃，“既然恨意难消，就让整个五大宗，为白狼一族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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