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赶到门派大殿时，那个实力很强的凡人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掌门之位上，撑着脸自上而下地俯视着。
她似乎很强，强到连她们这些接触过仙道，且个个都是宗师境界的师姐妹们难以招架。
能在对方手里过十招以上的不超过三人，哪怕是真气大开，无数锋锐凝聚于自己最拿手的武艺之上，都脆弱得像纸糊的一样。
“唉，原来颠倒门也就这。”
林善看得有些心凉。
妈妈呀，怎么这么厉害？
宁长老说一个凡人再厉害能怎么样，正是看在没有领悟成仙之道的凡人，再强也有个限度，不借助外物，单凭自身不可能毁天灭地。
但眼前这人不同啊！
哪有单挑十八大宗师还能毫发无损胜利的！
这哪里是人，这是怪物！
林善咽了咽口水。她能在太上长老跟前伺候，一方面因为她强，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有眼缘。
论实力的话，秒杀修行者绰绰有余，却也是干不掉门内十八大宗师的。
她绝对打不过眼前这个叫墨箐的外来者。
“现在，还有谁想研究我？”墨箐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头墨绿色长发绑成的高马尾甩在紫木藤椅上，颇有种嚣张的纨绔样。
“掌门，大长老……你们没事吧？”
林善抬头看了她一眼，扭身扶起旁边倒地的那些中年人。
这群被称为颠倒门十八大宗师的人里，有超过一半的人已是中年将要步入老年，剩下一小半则看起来还是壮年全盛时期。
作为颠倒门新代徒生里的第一人，林善今年二十出头，从样貌上来看，最适合跟墨箐沟通交流。
掌门拍了拍胸口，拽住林善的手臂，“我听闻这位墨小友今年也才三十二，与你年纪相近，还是你去交手吧。”
“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会跟她打起来呢！”林善有些不耐，明明来之前都说了会请示太上长老，不要轻举妄动。
怎么就不听呢！
“……”
“……”
十八大宗师齐齐侧目。
武道的追求可不就是极致的强大吗？她们已经站在天下之巅很久很久，除了宁采薇之外，就只剩彼此能够互相制衡。
分不出胜负寡淡得很。
这不是来了一个据说很厉害的外来者年轻人？
有点小心思很正常！
大家如是想着。
林善长叹一口气，向着墨箐走去，感觉自己像个英勇就义的战士。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宗师们一步一步向外离开，边走还边议论。
“我接了她十二招，还有没有更厉害的？还有没有！”
“切，那十二招里有几招不是她故意耍你的，要说我才——”
“放屁！我才是结结实实地接了七招，还是一套的拳法，看我的脸！”
“你们说，她跟宁长老谁比较强啊？”
“宁长老吧，虽然都很厉害，可她不是用不了真气吗？”
“用不了真气不也照样强？我觉得她能更胜一筹。”
这群老顽童……不愧都是宁长老一手带大的……林善耳朵尖，越听越恼火。十八个大长辈，竟然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墨箐靠在藤椅上，打了个哈欠，“老家伙们没一个靠谱的，性子也不正经，很烦对吧？”
林善:“……”
怎么回事，她被读心了吗？
“对了，你们这里有躺椅吗？只能坐着好累啊，就是那种可以躺着站着坐着的椅子。”
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跟太上长老一模一样的古怪德行！
“没有。”林善感觉自己憋得有点面目狰狞，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来烟火之境的目的是什么？”
“你好直接啊。”
墨箐眨了眨眼，也站起来。
林善微微低头，这人没自己高啊。
外界的人身高难道普遍不足八尺吗？
不过想想也是，界域里的人也都有高有矮，混杂太过频繁，而且还分裂出了雄性生物。
没有子核的下等种族，也配跟她们一样共称为人？
“如果你再思考一些没有礼貌的事情，我不介意跟你也过两招。”
对方笑眯眯的，背着手，比自己还矮小些的身量，却掩藏着恐怖的压迫感。
“你能够读到我心里的话？”林善浑身有点发冷。
墨箐微微皱眉，“呃，不能。但根据我六十年来的生活经验，一个人不礼貌的眼神内里，肯定在想些不礼貌的事情。”
“反正不是什么对我的好话。”
也不知道她该不该信。林善盯着那双红棕色的眼睛，想透过这张五官端正的脸看出点什么。
但是……等等……
“六十年？！你不是说你才三十二岁吗？！”
林善忽然反应过来。
墨箐挑了挑眉，“是啊，前世今生加起来嘛，我今生三十二岁了。”
“反正我听说了，你们跟修行者，还有界域中人关系很差，而且没有一个打得过我。告诉你们也无妨，省得胡乱瞎猜，传我是老怪物的谣言。”
林善梗住了。
的确，信比人快，墨箐被骗来颠倒门之前，门内上下就都在传，有个不老不死的妖怪就要来了。
毕竟每天挥拳跳梅花桩走铁线桥枯燥成那样，平时不多找点乐子真的无聊死了。
不是每个人都是武痴。
“不对，你绕开了我的话题！”林善瞪着眼睛，“你来烟火之境做什么？这里不欢迎外来者！”
“我说误入你信吗？”
墨箐坐回藤椅，右手撑着脸，像是在看毫无威胁的小猫咪。
“可你不信也得信。”
对方的笑明明很平淡。
可是，为什么……
林善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无力。
墨箐说的对，她来这里做什么，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信不过又如何？不信也得信。
除了宁长老，还没人能敌得过她。
只能任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偏偏宁长老只想安定，不到万不得已懒得出手。
加之归心莲池开启在即，这种时候惹怒一个强大的外来者，也不合适。
“当然，你可以用离开烟火之境的方法跟我交换一个情报。”
对方换成了两只手撑脸。
林善一愣。
“……你居然不知道怎么离开烟火之地？”
“我应该知道吗？”
墨箐也愣了。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都不约而同地确认了。
没说谎。
她真的不知道\/别人都知道。
“那我要交换。”林善忽然有了底气，“每个门派的掌门都掌握着一道传送阵，必须往里注入精纯的灵气，方能启动，通向外界，但地点未知。”
“轮到你了，你来烟火之境的目的是什么？”
墨箐无言了几秒后，猛然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就像是觉得自己很傻似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抹着眼角，而后指了指丹田。
“我现在是废灵根，出门来找机缘的。”
这副无比符合烟火之境审美的脸，咧着嘴笑，白净牙齿衬得这张脸也白。脾气性格大大方方的，实在是很难惹人反感。
外界的人都这般好看？
啊，不过宁长老说，外界那边好像管这叫普通、平平无奇、透明人。
真是没品味。
林善掌中凝气，弹射出去。
对方丹田内开裂得不成样子的灵根一目了然。
竟然是真的……
一个在外界向来会被势力抛弃的废灵根，不可能拥有烟火之境最高层才掌握着的秘密。
归心莲池的事情只有太上长老、掌门、十八大宗师和她，还有几代死去的祖师才知道。
真要泄露出去的话，无论哪里也不可能派这种废物过来，少说也得是体修，最大化规避世界规则的存在。
且是大量。
就派一个人来，哪怕她无敌，整个烟火之境那么多人，累也能累死她！
所以，难不成，这家伙说的都是真的？
林善将信将疑，最终还是选择屈服，把墨箐安排进了颠倒门的客房之中。
多说无益，等宁长老从归心莲池出来，心情大好，就能收拾你了！林善哼哼地想着。
……
“一群菜鸟。”
躺在客房榻上的墨箐双手枕在脑袋下。
“这么弱，可原书里，生神境的傅真武在这里随随便便被吊打啊。”
“不会审美反着来，连实力也反着来吧？”
她瞬间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万一是这样的话，自己在这里称王称霸，就显得很怪异了啊！
……
在三条椅子上躺得很舒坦的宁采薇一睁眼。
三天了，林善竟然三天没来烦她。
应该是应付那个外来者去了。
真好啊，少了个整天叽叽喳喳的小朋友，她这一觉睡得可香了。
是真的香。
莲花绽放的味道渐渐蔓延了出来……宁采薇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只是微微一笑。
她的身影瞬息之间在原地消失了。
千年一遇的归心莲池终于开放。
只要能拿到如此机缘，便能以凡人姿态问鼎仙道至尊。
届时哪怕人神再见她，可就不是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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