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不懂得什么叫感情。
也不明白一只渺小的虫子，到底有什么资格吸引自家孩子的注意，让双方产生了联系。
但这又不代表祂蠢，看不见事情的关键。
事实上，对于那个滑不溜秋的金发杂毛到底想做什么，祂已经多少有些眉目了。
无非是利用被选中的少女作为锚点，想为自家孩子的离家出走提供方便和引导。
而在这其中，成为所谓锚点的核心条件是什么？
是强烈到病态的痴情。
是足以让那些少女愿意为白泽牺牲自由，乃至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极端依赖与执着。
只要想通这一点，那么问题想解决也就变得简单起来。
毕竟能够滋生出如此炽烈情感的个体。
其本身对于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又能剩下多少归属感以及眷恋呢？
恐怕她们的内心早已被一抹白色所占据。
整个现实世界对她们而言，或许不过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囚笼，一个随时可以结束生命，果断抛弃的地方。
因此黑渊不需要做出什么复杂且极端的针对。
只需要反其道而行，给对方塞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并告诉她——
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与我的孩子相依为命吗？
那好，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不仅能一步到位直接将你送到他的身边。
更是能让你变异出漫长的生命，让你永远陪伴着他直到世界末日的到来。
这一切对于黑渊而言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交易。
反正人类多如蝼蚁，就算今天死了一个陈灵馨，明天又会有更多的‘陈灵馨’冒出来。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还不如你攻略一个我就拉走一个，全都送给自家孩子玩好了。
只要让所有的锚点都留在黑渊里，那么所谓的计划自然也就胎死腹中，彻底沦为了空谈。
至于那点小小的代价。
比如抛弃现实，放弃做人的机会，从此以恶魔的姿态存活什么的……
有句话说得好，如果你连心上人的oo都不敢吃，舍不得放下身边的一切。
那你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爱着他呢？
因此在意识到黑渊的险恶用心以后。
反而是系统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若是今后白泽将目标的同步率攻略到最高。
那么痴情的少女很可能在最后难以抵抗黑渊的蛊惑，随时会将大家的努力付诸东流。
而若是不将好感提高到极限……
那特喵的，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成为锚点呢？
卧槽，一根筋两头堵了属于是。
这就是所谓的利用情感，最终会被情感所反噬的真实写照吗？
可我明明是为了拯救世界啊！这路途未免也太坎坷了吧？
金发幼女坐在屏幕前，抓狂地将头发挠得一塌糊涂。
而且不仅如此，她还想到一旦那些被攻略的少女都选择了堕落，跑去陪伴白泽。
那么哪怕白泽不在意，她们在某种意义上也将成为巨人的弱点，永远被黑渊拿捏在手上。
届时他在黑渊里的行动不仅会变得束手束脚。
甚至从更坏的方面考虑，一旦有了众女的陪伴，白泽说不定还会产生某种……即便待在黑渊也不错的想法。
想到这里，金发幼女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全身的金毛都竖了起来。
在眼前一黑的同时，一种无从下手的茫然也生平第一次涌上心头。
“开什么玩笑，这种逻辑思维能力……那家伙，黑渊的意志……不是应该被疯狂和痴愚所笼罩，永远都不存在理智的吗？”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肃声之庭当年误判了？还是说大家都低估了白泽给黑渊带来的变化？”
“只是几万年的时间，不仅将对方从死寂彻底激活，更是让它开始孕育权柄……”
金发幼女完全无法理解，这颠覆性的可能让她的思维几乎停滞。
“现在怎么办？如果现实也能像游戏一样存取档就好了，这样我也不至于一事无成，总是被巨人看不起……”
心中不时闪过消极的念头。
然而很快意识到这样无济于事的金发幼女，还是猛地拍了拍脸，重新回过神来。
咬着牙艰难地打字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对白泽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这是在亲手摧毁他等待了上万年的希望！】
【他渴望离开那里，渴望挣脱黑渊的束缚，为此他付出了你无法想象的代价，等待了漫长的时光。】
【他选择你作为锚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构筑一条能够逃离黑渊的道路。】
【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甚至一直在保护你！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金发幼女一边打字一边喊道：【你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要将他重新拖入那片绝望之中，彻底断绝他自由的道路是吧？】
系统的面板一字一句地将她与白泽谋划的一切，包括锚点的作用，攻略的真相等都告诉了少女。
直到最后带着近乎哀求的绝望说道：【收手吧，陈灵馨，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
【你要恨就恨我好了，求求你不要再掐灭白泽的希望了……】
然而，面对系统面板上的文字。
站在礁石边缘，黑色裙摆随海风狂舞的陈灵馨，却只是缓缓低下头。
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一闪一闪的印记正散发着不祥的黑芒。
污染正在绕过白泽的防护，无声无息地侵染着她的每一寸血肉。
与此同时少女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在咀嚼一个陌生的词汇：“自私？”
接着她缓缓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原来我这是自私啊？”
“原来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我所承受的那些痛苦，那些磨难，那些等待，难道都是为了我自己吗？”
“难道不是为了让白泽他放心，为了让他留下所做的努力吗？原来这也是自私啊？”
“再说我有说过要阻止他离开吗？”
“没有吧？我陈灵馨算他妈的老几，这天下的女孩难道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吗？”
“按照你的说法，小白其实能够选择的锚点多的是，比如李幽泠那么喜欢他，她难道不行吗？文雀也喜欢他，她难道也不行吗？”
“目标多的是对吧？不缺我一个，也不多我一个。”
“就算我陪他在身边，也不妨碍他攻略女孩不是吗？我说不定还能给他出出主意呢？”
陈灵馨的嘴角露出凄凉的笑容：“说到底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什么都没有，连家也没有，又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子。”
“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将小白他……将希望送到了我的面前，我曾经无比感谢你。”
“我那时候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以为……我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依靠，可以信任，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
“然后呢？” 黑发少女突然嘶吼着，泪流满面地喊道，“然后你现在又轻飘飘地，不顾我的感受要将他从我身边夺走！”
“事后我还不能反对，我甚至……我只是想陪着他，只是想在他获得自由后……还能站在他身边……这都要被你骂一句自私？”
“可小白一走，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我投入的全部感情，我的希望，我的一切……全都没了啊！”
“我凭什么要被你这么安排？当初又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或者干脆点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让我沉在海里不行吗？”
金发幼女的双手死死揪住长发，仿佛要将它们连根拔起。
她无言地闭上了眼睛，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地承受着少女的愤怒。
而眼看系统装死没有给出回应，陈灵馨哽咽的声音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抬起手，粗暴地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冷冷地说道：“再说了，有资格决定我的行为到底如何，是否自私的是小白，而不是你。”
“我知道你想劝说我，但恕我直言，我对你没有任何的信任。”
“你觉得不满，那就将小白还给我，做不到，那就滚一边去，闭上嘴。”
“你今天可以无视我的感受做出这一切，那我也可以，我也可以无视你的感受，做出让你痛苦的事情。”
“而且说到底急的是你才对吧？如果小白觉得我的做法错了……”
“那你他妈的，倒是让他出来当面跟我说啊！你为什么要替他与我说话？”
“小白他有什么困难他自己会告诉我，我愿意为了他做到我所能做到的一切。”
“至于你？抱歉，你算老几，你从一开始应该做的就是把他叫出来，而不是这里瞎逼逼浪费我的时间。”
“如果我堕落成恶魔真的坏了小白的大事，那么这里面的责任也有你的一份……”
面对陈灵馨毫不留情的话。
金发幼女的心里就像插满了钢针，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
眼角的泪珠混合着止不住的委屈，大颗大颗地冒了出来：
【呜呜呜我只是……我只是想想发挥一点作用……我只是不想显得那么没用……那么……多余……】
【可我就一恋爱系统，除了话疗以外我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好歹知道时间不等人。
既然自己劝说无用，那剩下的就只能再次交给白泽A梦了。
黑渊中，只是在周边随意溜达，便在不知不觉中回到老家的巨人刚刚放下手中的千眼。
随即就看见系统的小球拼命撞击在自己耳边嗡嗡道：
【不好啦白泽，出大事啦！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陈灵馨被黑渊蛊惑了，她和黑渊做了一笔交易，现在能阻止她的只有你了！】
等等，什么叫牢馨和黑渊做了个交易？事到如今的她还需要力量吗？还有这是怎么做到的？
白泽有些疑惑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心急如焚的系统顿时大喊道：【需要你个鬼啦！重点是这些吗？再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啊！】
【是黑渊的意志想要给她开后门，让她来这里找你，听明白了吗？】
【一旦她真的堕入了黑渊，那不仅你在炎国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就连离开黑渊的计划也要从头再来！】
还没等若有所思的巨人说些什么，随即系统立马开启了通道：【快！已经来不及解释了，赶紧上车或者上床什么都行！】
【快用你的美色感化她，如今能不能刹车就全靠你了！哆啦白泽！】
于是当现实中的陈灵馨停在礁石的边缘。
想要在变异发生的那一刻便沉入海底，将自己丑陋的一幕彻底被海水埋葬。
突然间，明明身后没有声音传出，但少女还是心有灵犀地感觉到了什么。
有些颤抖地转过头，随即就看见一个身形近乎透明，轮廓边缘模糊不清的白发少女，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此时的白泽就像一个由星光与月光勉强拼凑的破碎幻影。
精致的五官边缘带着虚影的模糊，唯有一双鲜红如火的眼眸静静地与她对视。
【哟，这几天伙食恢复供应了吗？你吃的是什么。】
白泽想了想，打出了自认为最合适的招呼。
而陈灵馨也仿佛将刚才的强烈的悲愤一扫而空，只是很自然地接话道：
“外面的渔船最近没办法出海，这几天没得海鲜吃。”
“本来大陆那边想空运食材过来，不过被我拒绝了，因为这几天实在没胃口，除了喝粥以外啥都吃不下。”
一边平静地说着家常，少女一步一步地走到破碎的白泽面前。
颤抖的指尖缓缓探出，不敢用力，直到感受着对方手臂上一阵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这一刻，不知是感动还是心酸，亦或者心中等待许久的委屈终于爆发。
少女一边手捂着，一边在泪流满面中哽咽地问道：
“白，我终于……看见你了，你这是怎么了？还是那天……的后遗症吗？”
【啊，差不多吧，如今这个线路只能支撑我一点力量，所以才表现得这么脆弱。】
【现在回归正题，系统说你和黑渊做了个交易，这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你是怎么遇见对方的？】
【当时在哪里看见它？它的表现形式是什么状态，说话是通过精神传入还是空气振动？在你的理解中它的语言逻辑是怎么样的？它有没有说到时候会怎么做……】
听着这一连串不合时宜的询问，陈灵馨在果然如此的眼神中无语了片刻。
下意识地鼓起脸颊，但又像想起了什么又吐出了气。
少女有些不自在地将印有符文的手藏在背后，扭过头，小声地解释道：
“那个，其实我那天大概是昏了头，一听说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就下意识选择了接受……”
“咳咳，我怀疑当时我被脑控了……嗯，应该是这样，其实我本意不是这样的……大概。”
“不过我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选择相信，而是一直等到系统跑出来，通过对方的解释我才……额，那个确认了你的情况。”
“所以……那个，这个，小白你生气了吗？对我这种给你添乱的行为……你也觉得我很自私吗？”
陈灵馨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而白泽只是很自然地牵起她藏在身后的手。
一边观察着上面的符文，一边随口道：【生气？自私？我只是觉得你虽然虎了点，但就这份胆量而言还是挺牛逼的。】
“什么牛逼啊……真是的，能不能用稍微文雅点的词……”
陈灵馨小声嘟囔着，接着有些欣喜，有些不敢置信地与白泽对视：
“所以小白你真的没有生气？哪怕我给你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也没有生气？”
“那既然如此……假设，我是说假设哈，假设我真的去到了黑渊，来到你的身边……那你还会生气吗？”
海浪的声音像是从耳边消失，少女吞咽着口水，眼神紧紧盯着白泽好看的红眸每一丝变化。
然后，她便听见无起伏的声音只是淡然地表示：【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肯定欢迎你啊？】
“小白你不要阴阳怪气的，我是很认真地问你，如果我真的去黑渊陪你……”
【我会欢迎你，真的，到时候我让啸天给你跳舞，千眼给你唱戏。】
【我再去给你炖碗汤补补身体，如果你有兴趣我就带你去杀点恶魔，顺便给你整点家具什么的……】
听着白泽用着有些无奈的语气，认真地为自己介绍后续的安排。
终于意识到对方并非在开玩笑的陈灵馨顿时瞪大了眼睛：
“等等，可是为什么，小白你不是……”
这一刻别说是她在疑惑，就连正在偷听的系统也如遭雷击，连忙大声喊道：
【卧槽白泽你在干什么！我是让你去灭火的，你怎么还火上浇油了起来？】
而在黑渊中，高大的巨人此时正在桌子上摆弄着一堆骨头。
又是估量尺寸，又是绘画着一栋房子的设计图。
闻言只是平淡地对着系统和陈灵馨解释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我会尊重你的选择，虽然有的主意听起来糟糕，但既然你连续数次强调，选择了无视后果……】
【那我相信这是你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自然不会劝你什么。】
【只是以后你要是因此吃了苦头，感到后悔，那也是你自己活该，可别想着把责任赖在我的身上，说不定到时候，我还会狠狠嘲笑你也说不定……】
不过还没等外界的白泽把话说完。
接着他就看见眼前的少女突然伸出手，压抑着情绪，声音颤抖地说道：
“小白，站了那么久，我累了，能不能换人？你现在的身体没事吧？换人应该不会伤害到你吧？”
【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只是线路的问题，导致现在我无法投射太多的精神力。】
白泽不疑有他，不过片刻就与少女对换了意识。
只是当他刚刚抬起手，握了握拳头，仔细感受着此刻身体的虚弱时。
紧急着，就被眼前如飞蛾扑火冲上来的少女紧紧地抱住，死死地缠住。
同时一张冰凉的小嘴凑了上来，和自己紧紧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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