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轻叩了几声，里面传来楚宁有些怏怏的声音。
“请进。”
解九爷推门而入，发现楚宁正坐在圆桌前，桌上是丫头精心为楚宁准备的餐食，还冒着热气。
想来丫头是刚离开没多久。
“九爷。”
楚宁看着来人，打着招呼。
以往朝气的脸上此刻满是疲惫的神态。
解九爷落座。
“我知晓你有不便与我们说的事，我们也不会逼迫你来回答。
现下我只问最后一个，你……”
解九爷抬头指天，目光盯住楚宁，眼里隐隐含着震慑之意。
“是否与此有关？”
楚宁低着头，头顶的软毛自然下垂，遮挡住了清澈的双眸。
从解九爷的视角看过去，只看到了少年颤动的睫毛，随着光线，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了阴影。
楚宁浑身一怔，抬头脸上表情懵懵的。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解九爷竟然洞悉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解九爷眼里划过笑意，好了，现在楚宁不用回答自己也知道了。
初相处还觉得楚宁突然出现很是神秘莫测，但是时间久了。
解九也便知道了小孩儿什么表情都写在了，那双会说话的，灿若星辰的眸子里。
这孩子不笨，很聪明，但就是过于纯粹了。
纯粹到解九爷都有些不忍心让楚宁，再参与到他们的事件中来了。
“小宁，你会离开吗？”
解九爷斟酌着措辞轻声问着，模棱两可的问话，他知道楚宁懂他的意思。
楚宁抿唇，扯出一个笑容，“我不知道，九爷。”
楚宁说着，十分认真的看着解九爷。
“其实你们不用过于顾虑我，以九爷你的能力。
想必也知道了，这些事就算没有我，也还是会发生的。
我只是碰巧出现在了这个时间节点上，然后将种种事件串联了起来。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当一把刀。
尽所能，替你们扫清路上的阻碍。”
楚宁将手摊在桌面上，手指抓握又松开。
解九爷随着楚宁的动作，注意到了楚宁的掌心，已经完全没了那道他自己划的伤疤。
“近些时日，随着佛爷对矿山古墓的探查，我便隐隐察觉到了似乎有一股势力正在观察着我们。
我不知道我的猜想准不准确，也不清楚那股力量，是因为你的到来才浮出水面。
还是受此件事情的牵连，他们终于有所求了……
小宁，若你真的是来助我们的。
那便不用当我们的刀，而是作为我们的后手。
自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你便不可能完整的从我们的关系中摘出去了。
九门不需要刀，需要的是后备的鞘。
唯一的‘鞘’。”
解九爷起身郑重的朝着楚宁行礼并鞠躬。
楚宁不避不闪，完完整整的受了解九爷这一全礼。
“我以为，你们会……”
“会利用你，然后探寻你身上的秘密，最后得到类似于‘神力’的能力？”
楚宁的眼睛圆润而明亮，就这么如同受伤小兽一般，望着解九爷。
解九爷轻叹，抬手压在楚宁的头顶。
“起先是有这意思的。
只是我率先察觉了，若是我们真的这么做了，只怕还会引来更大的难题。
小宁，佛爷所在的位置使他有的时候不能完全的凭心而动。
但我只是一个商人，我看中的便是以权谋利，故而想的看的也比佛爷要多。”
楚宁头顶在解九爷的掌心下蹭了蹭，“站在佛爷的角度，若是佛爷想要利用我，我……不会不接受的。
因为我来到这里，就是要保护你们的。”
解九爷收回手掌，垂在桌下指间蹭了蹭，感受着刚刚的柔软。
“小宁，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便能逆转整个局面吗？
现今的长沙城，表面上九门风光无限。
实则城内已经渗透了各方的势力，都想吃下这块大糕点。
裘德考虽住在美国商会，但商会内部进出的却都是日本人。
打着友好交流的幌子，实则是在各个地方安插方便行动的大本营。
我不能说以后如何，但以如此情形发展下去。
九门这些地头势力，势必会随着战争的开始而分崩离析。”
楚宁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解九爷的剖析。
他知道，解九爷如此敞开天窗，必然是想要布一盘很大的棋。
哪怕解九爷自己也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了，但依旧是嘴角噙着笑意，运筹帷幄的指点着。
“长沙只不过是版图中的一块，那些洋人能在长沙便也能在北平，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说白了，无非是看中了我们的资源，进而阴险的想要谋得到自己的口袋罢了。
商贾之间都会有吞并与拓展，更何况国与国之间呢。
只是，若真的发展到了这一步。”
解九爷停顿，认真的看着楚宁，“小宁，我希望你，能够替我们保护好九门的后辈。
这里面的计划我不需要你去参，与也不需要你以命相庇护。
后面的路我会尽力筹谋铺平，我需要你做的便是，保护好你自己的基础上，争取九门得以留存。
而不是从我们的内部便开始互相猜忌，最后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楚宁，解九在此拜托了。”
解九爷在说完这些后，心底有一根弦，声音波动越来越大，直致此刻的两人之间的沉默。
解九爷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他在知晓了楚宁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以后，便有了计划，这样的计划是需要九门所有人去配合的。
解九爷能看出来楚宁的记忆有残缺，故而只能强行拉着楚宁入局。
人，他们来出，但是必须要留下最后的保障，楚宁再合适不过了。
解九爷知晓自己的这盘棋，大到覆盖了整个疆域，甚至是妄图窥探天机一角。
但是当这棵种子重在解九爷的心里的时候，便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疯狂生长。
解九爷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这种感觉许久没有过了。
倾注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铺垫，去探寻或者是守护一个未知的秘密。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解九爷此刻都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
他不需要九门能够理解，他能做的便是尽自己的力量，揪出那个窥探着九门的人。
若是这道若有似无的监视来自更远古的文明，解九爷只会觉得这个世界竟然如此有趣。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若是放任不去处理，养大了那些暗处的爬虫，只怕到时候连“糕点”都没了。
楚宁是不是外来的人也不重要了，若是这世间真的有神，解九爷此刻愿意相信楚宁。
无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九门或是为了更长远的后辈发展。
解九爷窥视到了这些，那便只能“责无旁贷”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楚宁已经将屋门打开了，伴随着夕阳的沉落。
楚宁转身，逆着光线。
良久的沉默……
楚宁置于光中，一双一眼望到底的干净眸子，就这样的撞进了解九爷的眼中。
解九爷听到楚宁清脆的少年音传入耳中，抚平了内心的激荡，增添了与之一博的信念。
“好，九爷。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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