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运县衙的后衙中。
一群捕快把沈清婼推进一间布置好的客房中。
捕头急急锁上了门，这才一擦额头上的汗珠，转头看向了其他捕快们。
“所有的人分成三班，轮换在这里守着。务必要保证能把人交到礼部的人手里！”
“是！”
“把人看好了，也绝对不能让人自伤！”
“明白。”
然而话音落下，有人却忍不住隔窗朝里边望了一眼，语气隐隐有些担忧的道：“只是，头儿，这姑娘脑子没问题吧？咱们可不能送个傻子给礼部啊！”
捕头：“……”
他一心想着要找个姑娘回来交差！还真没想过这姑娘会不会是哑巴？会不会是傻子？而且这一路上，她没哭也没闹的，竟然就这么乖乖的跟他们来了县衙。
这搁其他女人身上多少会闹一闹的吧？
难不成这姑娘真有什么问题？
可别真送个傻子给礼部的人，反倒遭了祸！
捕头心里也慌了，打开刚刚上锁的门就冲了进去。
一把拿掉塞在沈清婼嘴里的布头，捕头赔着笑脸道：“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其他捕快们：“……”没眼看，真的没眼看！他们是捕快，是绑着人过来的凶神恶煞的主儿，怎么能这般和颜悦色的呢？
这么和颜悦色，如沐春风的反倒更显惊悚吧？
果然，沈清婼眨巴了眨巴眼睛，一时摸不着他们心思的，没有吭声。
捕头脸上的笑瞬间僵了下去，心中哀嚎：不是吧？不是吧？好不容易找来个姑娘，还真是个残疾？
天要亡她啊！
不行！
也不能就这么吞了这口闷气。
捕头气的攥紧身上的佩刀，大步向门外走去：“该死的，骗人竟然骗到老子头上来了！竟给我送这样一个女人过来！”
“弟兄们跟我走！我要把那妇人抓了，扔到大牢里去反省！”
妇人？
沈清婼眉心一跳，脱口问道：“可是一个长相五尺，面容清秀，穿着粗布蓝衫的妇人？年纪大约有三十多岁？”
口齿清晰，问话明确。
这姑娘不是哑巴，也不是傻子啊！
捕头大喜，又急急转过身来进了房中：“姑娘能说会道便好。”
他往内室走去，从里面拿了一套粉色的薄衫衣裙过来，放到了沈清婼跟前的桌子上：“待会儿把这套衣服换上，我们便带你过去面见贵人。”
“贵人到时候会带你进宫。等到了宫中，姑娘若能获得圣恩，那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穿金带玉也是平常。”捕头没有回答沈清婼的话，反倒给她画起了大饼。
他原本是想等着礼部的人过来接人的。可现在看这姑娘这般镇定坦然的，心里却打起了鼓，便想着要把人直接送过去驿站。
早点送过去人，他们也能早点安心。
沈清婼却听得心中一惊。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捏起那纱裙的一角问捕头道：“你说，你们是要把我送进宫里，面见皇帝的？”
沈清婼声音都微微发颤。
她怎么都没想到，北辰帝不仅仅是在秋日宴上胡作非为，还让清运县衙的人给他送美人！
他若真想要女人，正儿八经的选秀不成吗？为何还非要让人强抢民女？
捕头轻轻点头。
沈清婼：“……”胸腔间陡的升起一股滔天怒火。
她猛地站了起来，双眸死死的瞪着捕头，冷声问道：“是只有清运县这么做？还是其他郡县也这么做？”
她眸底里陡然迸射出来的凛冽杀意仿若化成了实质。
捕头瞧得一怔，随即下意识回道：“我们附近几个郡县是都需要进献美人的。不过却不是同月进献，而是分月进献的。这个月轮到我们清运县了。月底之前礼部的人便会过来接人。”
沈清婼：“……也就是说，礼部的人每月都会往宫里送一名美人？”
捕头犹犹豫豫的：“……是。”
沈清婼：“……”就北辰帝这样的做派，活该临王府反了他！
沈清婼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问道：“你们既然找不到心甘情愿愿意进宫的女子，为何不联合其他郡县提出质疑，废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反而还要强抢良民，逼之进宫呢？”
这话，清运县的捕快们可就不愿意听了。
不等捕头说话，便有人抢先反驳道：“姑娘可莫要冤枉我们！我们衙门还是很讲人道主义的。以往找的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主动报名想要进宫的！”
“就是!这也就是最近一个月，咱们清运县倒霉！原本那些该过来求助的女子都没过来，咱们衙门又没法去随便抓人！这才贴出悬赏，吸引人送人过来的！”
沈清婼：“……”她知道这些人很会颠倒黑白，但她没想到，这些人当着她的面，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沈清婼被气笑了，举起了还被牛皮绳捆着的手腕：“所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吸引？你们自己不好去强抢民女，便发布悬赏，让人帮你们掳合适的女子？”
一众人呐呐。
捕头不好意思的抓头：“咱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的语气还算和善，但底下的人却不耐烦了。
有人甚至还撇了撇嘴，没好气的怼沈清婼道：“也别说的你多不情愿，多委屈似的！你不就是苦日子过够了，想要找个有钱人家嫁了的吗？”
“就是！”有捕快不屑的附和道，“咱们之前不拆穿你是觉得没必要，也想为你留几分薄面。可你这都是爬床被人正头娘子逮着的人了，你还装什么不情不愿呢？”
“那宫里头的日子可比这外头的日子富贵多了！姑娘你既然想过好日子，那你就眼界高些，是不是？”
“赶紧换了衣服等人来接吧！”
一群人又是嘲讽挤兑，又是阴阳怪气的，还不忘劝她换衣，如了他们的愿。
沈清婼都被气笑了。
她一直以为这一路上，她遇到的那些南浔人就已经够奇葩了！却没想到，这清运境内的人也不遑多让！
她沈清婼——堂堂沈相国府的嫡女，她会去爬床？而且还是爬一个已婚男子的床？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沈清婼没忍住笑出了两滴泪：“所以那送我过来的人是不是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妇人？”
李氏！李如玉的妻子！她从寒山被带到清运城内，也就只有李氏能做到了！
沈清婼心底已经确定了是她。
果然，捕头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沈清婼：“……”讽刺！当真是讽刺极了！
心寒，也当真是让人心寒！
她和陆瑾瑜一次次的给了李氏生路，李氏却偏偏要一步又一步的作死！
她竟然还能杜撰出来这么一段狗血桥段来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怎么能的啊？
沈清婼轻闭了眼睛，双手拳头攥的紧紧的：等到她脱身了，她绝对再也不会放过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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