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江畔立着一女子。
其面容美丽，透着清冷，周身萦绕道韵，丰沛的月光拱卫着她。
她低头瞧着江面，静夜月明水如镜，倒映雪色素净裙裳，虽只是凡物，却早已灵光灿灿，得到蜕变。
一件衣裳在身都如此，何况穿着她的人，早就已经如仙。
女子黑发如墨，披在肩上，只以玉簪简单捥了，简约雅致。
她的身周虚空，异样纷呈，时不时浮现一朵花枝。
枝头玉蝉振翅，暗香浮动，无风的环境也飘出去数里。
若是凑近了，可以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江畔水草间，一只只通体透亮如玉的玉蟾钻洞。
忽然，平静的湖边荡起一圈圈微弱波纹，破坏了水中倒影，也将苏想从悟道中唤醒，心神于水中的月亮上收回。
苏想的修行天赋无比逆天，简直不是人，开挂了一般。
仅仅数年时间，道化完毕，此刻她的躯体不是血肉凡胎，聚散随心，月光之下更有种种神妙，每一种都能让寻常真人，诸如重元那种惊掉下巴。
到了这一步，苏想明确感应到，更进一步的唯一方法，便是登月。
但神话传说中，月亮上存在魔神尸体，凶吉难料。
再加上李前谨慎性子，自然不让她上去。
因而另辟蹊径，借助月亮倒影，窥探月亮隐秘。
这方法十分曲折，执行起来困难重重，倒影毕竟是假的。
好在苏想近乎月亮化身，与之建立神秘关系，即便倒影虚假，也能从中窥见些许真实。
刚才，她便窥见月土之下，确实埋藏着什么，与她呼应。
自己身上的种种异常，都与这东西相关。
然而倒影毕竟为假，假中求真何其难也，难见真容。
苏想抽回心神，抬眼看向江心。
粗布麻衣的尸体从上游飘来，水中青鱼啃食尸体，制造的波纹打断了悟道。
见此情形，苏想皱了皱眉。
水中，生出些许灵智，牙齿尖锐，正啃食尸体的大青鱼突地僵住，下一刻鳞片缝隙蹦出月白光华，仿佛一只造型别致的灯笼，而后崩解裂开，长出花枝，冒出玉蟾，乱蹦乱跳。
一只玉蟾钻进漂浮水面的尸体之中。
数息后，尸体剧烈咳嗽，一抬头，骇然发现自己飘在水中。
扑腾间偏头，见到江岸立着朦胧身影，仿佛一束月光，无限美好，体内凭生出力气与活下去的愿望。
他立刻手脚并用，往江边去。
等他来到江边，却不见了人影。
咳咳咳……
他再次剧烈咳嗽，眼耳口鼻皆有乌血流出，喉头一阵鼓胀，嘴巴被迫张开，玉蟾爬出唇齿，落在地上，几下蹦跶消失在草丛中。
这人见此惊骇，知晓遇到了传说中的仙人救命，立刻咚咚咚磕头。
这并非起死回生。
只是这人新死不久，灵魂尚未完全消散。
苏想将散开的灵魂重新聚合，又以法力封入肉身，十年后法力耗尽，立刻暴毙。
月下，苏想身影闪烁，沿大江而上，进入了乾元地界。
这些年乾元日渐衰弱，皆因旁边有个强大的邻居。
全新的政治制度，丰富的各类工业产品，大丽迅速繁荣起来。
而乾元对大丽全面封锁，不允许一粒米，一块铁过江入境。
那什么，自由贸易互惠互利，闭关锁国自取灭亡，乾元衰弱全在总署推算之中，连进程、方式都大差不差。
李前长时间滞留现实，苏想便肩负收集情报的责任。
她没有超百万精神，自然需要亲身进入乾元，好在夜月之下，种种神异加持，没用太久收集完毕。
总署将在合适的时机下场，收服乾元，这需要大量真切的数据支撑。
数年间，乾元靠近大丽这边百里无人烟，一些小村落躲在群山间。
再往腹地，才见饿殍满地，道边白骨。
乾元封锁的同时，还在积极备战，朝廷对民间全力搜刮，自然是民不聊生。
苏想从南到北，沿途所见记在心中，感觉是时候下场。
越过歌舞升平的乾元皇都，苏想身体寸寸化光，正准备返回总署，突地心神一动，受到某种牵引。
天空明月更亮了几分。
继而脑海浮现画面。
一条漆黑河流静静流淌，岸边一道熟悉身影咳血飞奔，身后十数道身影追赶，眼见着距离一点一点拉近。
同时，在这片画面之下，还有另一从略微虚幻的画面层叠。
草原，牧民、羊群等。
正是依靠照耀在草原的月光，再加上那人身上的因果联系，才能看到另一重世界的情况。
苏想身躯正在道化，见此情形眉头微皱。
她重新出现时，正是在赤霞山，李前修炼的静室门口。
李前正好推门而出，她便道：
“小法师出事了。”
……
真界，传法大殿中。
凝固的烛火笼罩天尊像，一位位寿命长达数千年的真人盘坐，姿态怪异，或枯瘦，但眼耳口鼻冒光，或壮硕，肌肤生辉，衣服都被照透。
天尊在传法，他们在悟道，如痴如醉。
前头天尊像目光转动，在每一位真人身上停留，露出满意的笑容。
正此时，大殿整体晃动起来，整座大山都在晃动，天空中灰雾升腾，笼罩黑山，蔓延而入，化作一只硕大的虚幻眼珠。
天尊心神即刻回归，回到大黑山之内，黄泥山之下。
黄绿水池旁道人猛然睁眼，瞧见灰雾中的眼睛，与自身一般无二的道则转动，张口喝问同时，法剑入手，向天空独眼刺去。
独眼闭合，灰雾化作手掌，握拳，迎向法剑。
道人见此，立刻看穿虚实，来者对道则的运用十分粗浅，当即冷笑，法剑光芒大作，刺破拳头，追着独眼刺了过去。
有雾气破碎，掉落下来，化作几块类似骨头的碎片，又似碎纸片轻飘飘。
落在地上却发出玉珠相撞的声音。
道人闭目感应一番，面色无比阴沉。
自他悟道以来，成就真人，机缘巧合发现此地，道则充沛，道化的彻底，此际正在炼化道则。
原本再有个七八百年便可功成，到达那比肩武神的魔神之境。
如今却艰涩困难了数倍，只因原本平坦通顺的大道上忽然多了人，且占据非常大的一片，严重影响到他。
“三道合一才能晋位，此为争道之仇，已是不死不休。”
道人低语，闭目沉思，并没即刻行动。
天下英豪如过江之鲫，他成尊以来，虽再也没踏足虚界，更不曾传法，结果还是有人冒头。
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窃据道则，还深入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明有存在相助，做了遮掩。
在虚界，就只能是那位干预，果然快要醒来了吗……
道人神色凝重，深深怀疑那位已经醒来，以此做饵，就等着他主动进入虚界。
果然，静等片刻，他便感到熟悉的清冷、肃杀之力侵入真界。
道人眉宇间全是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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