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沉在暗流里，静静观察着这群陌生存在的动作。
虽然心中震惊，可他的面容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稳。
直到这群披着黑色兜帽的存在下潜到他之前离开裂缝的深度，他们才停住身形——仿佛这是他们熟悉的节点。
没有任何号令，他们便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穿入裂缝光膜。
海水中没有语言，只有一致的动作，略显诡异的节奏。
安格沉吟片刻，随后也无声无息排入队列，随着他们一道再次穿过光膜，回到了群岛位面的海沟深处。
穿过光膜的瞬间，熟悉的水压与海水温度扑面而来，而那些存在的状态却明显不同。
安格敏锐地捕捉到他们在位面转换后的微妙变化——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缕，他们的动作变得沉缓，体表溢出的黑暗气息也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不同位面的压制？”他心中略有所感，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异样。
随着上潜，这些存在身上的虚弱迹象肉眼可见地消散。
他们像逐渐适应环境的深海猛兽，重新恢复了稳定的节奏。
四个小时的上潜沉默无言，但恰恰是这种死寂，让安格愈发确信——这些存在绝非普通渊狱生物。
当他们抵达海沟上方时，周围的鲛人和人鱼守卫立刻生出警惕，齐齐后退了一步，仿佛本能在提醒他们避让危险。
没有一个鲛人敢上前搭话。
这些披着兜帽的存在则像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一样，无视所有目光，径直朝海沟附近一处巨大的珊瑚平台游去。
安格悄然跟在队列末端，目光微微凝起。
这处平台上，聚集着数百名鲛人。
他们没有武装，没有防御，而是整齐排列，仿佛正在等待某种“召唤”。
他们的神情平静，却带有一种诡异的空洞感。
“果然……是在等什么。”安格心中暗道。
念头刚起，这些存在便开始动作。
他们缓缓摘下兜帽与黑袍——海水中黑布翻动，露出的却是……鲛人的模样。
安格眸光一缩。
“幻术。”
他第一时间便看出端倪，但仍装作从容地摘下自己的兜帽，融入这群“鲛人”之中，以免引起注意。
下一刻，他悄悄让混沌之力流入眼底，一层微不可察的光芒在瞳孔内荡开。
幻术的伪装在他眼中瞬间崩碎。
这些外表是鲛人的存在，真身竟是：——长着羊角、短翅、黑面、尖齿的控心魔。
只是这些控心魔的气息十分微弱，约莫只有一级战士的层次，却散发着明显的渊狱气息。
安格心头一沉。
随后，他亲眼看见控心魔们开始动作。
他们一个接一个靠近事先站好的鲛人，与对方伸手相握。
这一瞬，安格看到一缕缕黑雾从控心魔的身体逸散出来，钻入鲛人的体内。
三十秒后，一名控心魔完全化作黑暗雾气，被吸入鲛人体内。
蛊惑、同化、寄生——一套流程毫无停顿。
在鲛人的视野中，这是某种“融合”仪式；可在安格眼中，鲛人正在被一点点蚕食灵魂。
每一名鲛人的眼神在融合完成后都会变得空洞几分，像是灵魂被抹去，却浑然不觉。
渊狱的控心魔，居然在群岛位面展开系统化的渗透。
安格的心绪波动越来越深沉，却依旧保持着表面镇定。
很快，近百名控心魔全部完成了融合，只剩安格一个“落单的鲛人”，站在平台中央显得格外扎眼。
所有“鲛人”都将视线转向他，眼神里满是统一的疑惑：
——你怎么还不融合？
安格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那条鲛人手臂，突然咧嘴一笑。
笑容在深海暗流中亮得刺眼。
下一瞬，他体内圣光轰然爆发。
如同一轮白昼之日于深海中骤然升起，刺破层层海水，将整片海域照得通透明亮。
仍处于融合中的控心魔根本来不及反应，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身体便在圣光中彻底净化，化为飞散的黑灰。
安格再次抬手。
“震心钟。”
他从魔法腰包中掏出专门针对控心魔的魔法装备，高举过头，重重击响。
咚——！
震荡波透过海水蔓延开来，像是从灵魂深处敲击。
周围所有可能受到黑暗影响的痕迹，被彻底洗刷干净。
等震动消失，明亮的圣光也渐渐褪去。
平台上只剩下一座座倒下的鲛人躯壳。
他们的灵魂早已被控心魔吞噬，如今失去了寄生体，也只剩空壳。
这个状态的鲛人无法再被救回。
安格沉默片刻，挥手聚起周围的巨大水压。
如同一场无声的潮汐，水压瞬间将这些躯体碾碎，化为齑粉飘散在海水中。
“算是……替你们解脱。”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刚才的圣光爆发太过显眼，海沟周围的守卫鲛人和人鱼已经感到异样，正成群向这边靠拢。
安格摇摇头，身影在深海中骤然模糊。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海沟底部的裂缝前。
无声无息穿过光膜，再一次来到那片诡异的三日天空下的地表海面。
那艘巨大的木制帆船已经消失在海天交界的尽头。
安格静静凝望着天空中悬挂的三个太阳，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渊狱的控心魔……究竟是怎么找到这条通往群岛位面的裂缝的？”
安格在海面上停留了片刻，确认周围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后，便再次踏上空中，朝他推测中可能存在陆地的东方飞去。
这片诡异的三日天空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必须弄清这片海域究竟通往哪里，是否就是控心魔口中的“泽菲罗斯位面”。
接下来的几天，他穿越大片无垠海域。
海风从侧面呼啸而过，浪花被他带起一层层折射着寒芒的水雾。
但他没有停留，不敢暴露自己的异常，也不想惊扰任何生活在此的生物。
为此，他用混沌之力层层封裹自身气息，让自己成为空气中一片沉默的影子。
即便他飞掠过海鸟上空，也不会引起对方哪怕一丝注意。
即便他从某头深海魔兽的领地边缘掠过，对方也只会在睡梦中翻个身，而不会察觉高空中有一名强者飞驰而过。
三天时间，他几乎是在一条笔直的线中不断推进。
海天一色的寂静让时间变得缓慢，他越来越确信自己方向没有错，可越是飞行，越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没有岛屿，没有渔船，没有暗礁，没有海啸的痕迹。
直到第三天傍晚，安格终于停下脚步。
暮光映照在海面，三天过去，他没有任何新发现。
他叹了口气。
“若我继续往前探查，世界城那边恐怕会担心了。”
他虽能独自行动，但他肩上扛着太多责任，不能随意消失太久。
安格无奈摇头，转身折返。
不过这一次，他不再使用飞行赶路，而是利用空间魔导师的能力，沿着自己来时的路径，一点点进行空间穿梭。
第一次出行耗费了整整三天，而返回……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穿梭完最后一段空间裂缝，安格停在海面上，望着远方被薄雾覆盖的天线，自言自语道：
“这里……会是渊狱控心魔口中的泽菲罗斯位面吗？”
回答他的只有海面轻柔的涌动。
他没有继续逗留，抬手轻描一划，魔法符文在指尖闪烁，他的身影瞬间坠入海底，再次从裂缝处穿回群岛位面。
下一刻，他便已出现在熟悉的群岛位面海域上空。
安格轻轻吐了口气，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朝深水湾海域迅速掠去。
———
深水湾海域外，此刻却是一片紧绷的气氛。
大片的鲛人军队聚集在海域边缘。
光从海面俯视，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影子在水下缓慢游动，从数量上，足足超过十万。
站在最前方的是青鳞鲛人。
他远远感知着深水湾海域内部属于三阶强者的气息，眉头紧紧皱着，眼里带着一种迟疑与不安。
他身边，则围着其他三支鲛人军团的指挥官。
“长老，我们……真的要强行夺回深水湾海域吗？”南部军团的指挥官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忌惮。
青鳞鲛人沉吟许久，才缓缓摇头道：“对面有好几名三阶强者……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等首领突破成四阶史诗强者，再考虑下一步。”
他的这句话，像是卸下了一块压在众鲛人指挥官心口的巨石。
几名鲛人指挥官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本来就不愿与世界城硬碰硬，深水湾海域处处透露着危险，若强攻，很可能重蹈之前东部军团的覆辙。
但鲛人大军如此大规模集结，很快便被侦察飞艇发现。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深水湾。
“这些鲛人还真是不死心。”伊西皱着眉，有些无语。
昆蒂娜则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人鱼女王是怎么想的……”
格桑作为海战团团长，自然是被众人围住讨论。“那我们是主动攻击？还是继续按原计划守住海域？”
昆蒂娜笑着拍拍她肩膀：“你说，我们就做。”
“没错，团长，你决定就行。”其他人也接连道。
格桑沉思片刻，才稳稳开口：“我们原本的战略就是守住深水湾海域。”
“我的建议是继续被动防御。如果鲛人主动进攻，我们就反击；如果他们不动，我们便与之对峙。”
虽然有几人眼底闪过些许失望，但格桑的判断是合理的，在场没人反驳。
一旁的娜缇雅提醒：“鲛人那边有一名传奇强者……我们最好谨慎一些。”
众人纷纷点头，但脸上却皆有一丝热切。
毕竟——
梅芙妮一箭射杀一名传奇鲛人的壮举还历历在目。
几名魔导师都暗暗想着，自己也想要拥有类似的战功。
伊西甚至直接笑着道人：“梅芙妮，这次你可不能再出手了，把机会留给我们。”
梅芙妮愣了下，随后若有所思地点头：“没问题。”
听她答应，众人立刻喜形于色。
昆蒂娜在旁无奈摇头。
在她看来，这种互相较劲的心态对团队凝聚力不算好，但她的威望又不足以让其他人信服她，再加上她对这些熟悉的同伴也不好硬性约束。
“安格若回来，我得把这些情况告诉他。”昆蒂娜心里暗暗记下。
———
鲛人军团那边很快派出一支小规模探索队，试探性的朝深水湾方向推进。
格桑毫不犹豫地下令：“海战团小队，迎战！”
战士们摩拳擦掌，原本还略显沉闷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这一次，鲛人队伍的领头人确实是一名三阶传奇强者，可是他的手下……士气却低得惊人。
鲛人战士与海战团交手不过几个回合，便彻底抛下武器，直接举手投降。
海战团战士们目瞪口呆。
“这……就投降了？！”
“才刚开打啊！！”
他们原本满心期待能来一场正面激战，没想到对面居然如此不争气。
更让他们郁闷的是——海战团现在有严格规定：不得击杀投降的鲛人。
于是，一群原本热血沸腾的海战团战士们，只能憋着一肚子气，把投降的鲛人绑好送回后方……一个个脸都皱成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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