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荔现在还只是谷桂带在身边的小学徒，不拿工资。谷荔不想给人打白工，这几天她不但放慢了速度，有时下午就直接出去逛街了。
谷荔一走，同屋的人就打趣谷桂，“你这妹妹没什么长性呀，这才几天呀，就坐不住了，老是往外跑。”
谷桂脚踩缝纫机，头也不抬，“我小妹还不一定会走这一行呢，她成绩好，是我们村今年唯一一个考上高中的，家里应该会让她继续读书。”
“哇，那以后是不是还要去外地读大学呀。读了大学可是包分配的，谁还会愿意像我们这样坐到天荒地老，整天踩缝纫机呀！”
老板娘听闻，不高兴的冷哼一声，“不想踩缝纫机就回去，我养活你们这几家子，现在倒嫌弃起了。”
“哎哎，老板娘，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呀，我们啊，是多幸运遇上了老板娘你这样的大好人------”
今天出来的时间比较早，谷荔步行去了城里，谷家村到镇上和到市中心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谷荔找到了城里新建成的精亚新天地商业街。
谷敏上班的九凤茶楼就在这条街上。
再见谷敏，谷荔觉得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谷敏将谷荔领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没有开单，但谷敏还是悄悄给谷荔送了好些零食果碟过来。
“谷敏，我就是到处逛逛，顺道来看看你。你这样万一被你们老板发现了怎么办？”尤其见到谷敏又拿了一叠鸡爪放在桌上，谷荔心里的不安更甚了。
她真不是来蹭吃蹭喝的。
她就是在那拥挤的裁缝铺子里待得太无聊了，那几人不是抱怨家里的婆婆太抠门就是说村里谁谁谁的八卦。
一开始听着还挺新鲜的，但倒腾来倒腾去就那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谷荔早就失了兴趣。
“没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谷敏笑嘻嘻地放下碟子，又从工作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开心果塞到谷荔手里。
“这个是前一桌客人没吃完的，我没回收回去，放心，都是干净的。”
谷荔摊开手掌，干净的开心果里还有一颗饱满的大坚果。
谷荔捏起来问，“这个是什么呀？”
谷敏笑得更灿烂了，“这个叫碧根果！是我们这里没有的好东西，可贵了，一桌只给上一碟，你吃吃看，很好吃的。”
“怎么吃？”
“就跟吃核桃一样。”
谷荔吃过核桃，过年时，砖厂给爸爸发的年礼里就有，爸爸是放门缝里给夹开的。
核桃肉稀碎。
谷荔一时无语，她是要去找门夹么？
谷敏嘲笑了一把谷荔，这才假好心地拿过那枚碧根果放在桌上，抄起桌角的烟灰缸敲了起来。
“喏，用手掰开吃里面的果肉。”
谷敏推开烟灰缸，将敲裂的碧根果推到了谷荔面前。
谷荔吃了一块，确实很香，比那核桃肉好吃多了。
“看来你在这里混得不错嘛，脸都圆了一圈了！”谷荔剥出一块稍微大一些的递给谷敏。
谷敏摆手，“你吃吧，我就在这里上班，想吃哪个没有呀。这碧根果还不是最贵最好吃的呢。我们店里还有那薄皮松子，那个更贵更好吃。”
可惜那些好东西只有招待楼上贵宾时才会上，她也就见过，还没吃上过呢。
“你们老板招了像你这样的员工，不会破产吧。”
谷敏不屑地依靠在沙发座位上，“怎么可能会破产呀，每一桌除了几样装门面的，其余的瓜子花生虾片的都不值钱，吃死都不亏。”
“你是不知道啊，楼上的贵宾房间，最低消费是58元起呢。一壶茶就得18块。”
谷荔听罢咋舌。
章玉华同志在砖厂一天能赚个四块五，四天的工资才是别人的一壶茶！
“那些人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吃，为了面子也都要点最贵的，一天来两次那样的客户，怎么都不会亏的。”
好吧，谷荔信了。
当然，这也不是谷荔能关心的。
“那些都是什么人呀？”这才是谷荔比较好奇的。
“就一些家里有钱有闲的，还有就是谈生意的吧！”谷敏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
谷敏没跟谷荔聊一会儿就出去了，她现在正在上班呢。
谷荔也没在茶楼里待多久就离开了。
她的羞耻心也就能坚持不拂谷敏的面子，不好意思堂而皇之地偷吃霸王餐。
谷荔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了一圈，又步行回了镇上。
再次站在宽不到两米的裁缝铺门口时，谷荔茫然了。
二姐的辛苦，谷荔全都看在眼里，眼中只有那一根针，伸头弓背，从早坐到晚。
一个月的工资是280块钱。
够几壶茶水？
八月末的尾巴，谷锡林问谷荔：“你想去上高中么？”
“家里有钱供我去读书么？”谷荔反问。
“你别管其他，我就问你想不想去念高中。”
谷荔低头看着脚上因为码数小了而被当成拖鞋穿的塑料凉鞋，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坐在灶洞前烧火的章玉华同志冷哼一声，“都跟着老二学了快两个月的手艺了，还说什么上不上学啊！”
谷锡林无视章玉华的话，看着谷荔说：“家里确实没什么钱，但只要你想去上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去读书。”
“砸什么锅，卖什么铁？锅都砸了，你还要不要吃饭了？”
“你闭嘴，要不是你把刚发的工资都拿去定水泥沙子了，家里至于现在连个学费都要找人去凑！”谷锡林恼火地冲章玉华吼了一句。
“建房子要用的那些东西都是早跟人定好的，你不给定金，谁给你留着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黄沙水泥的有多难买。”
谷荔在爸妈的争吵声中沉默不语。
她想说上学不是她今后唯一可以走的道路，但她想要走得更远，这是最好的捷径，通天梯。
但，她也不想自己成为家里的负担。
她似乎习惯了靠自己。
算了，谁吵赢了，她就听谁的吧。
投胎是次人生的抽奖，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不能选择父母。父母给出了他们所能给的最好出路，那么这条路上走得好不好，快不快，能不能找到捷径，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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